皇帝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走到皇后身旁,像是寒暄又像是云淡风轻地随口一言:“此来舟车劳顿,辛苦你了。”
闻言,皇后脸上的神色更加怪异,“嫔妾贵为皇后,理应如此,陛下怎么说起如此见外的话了?”
皇帝顿了顿,道:“见外?有人倒是特别不见外,比如你的好儿子,李禊,你究竟是怎么在教导自己的养子?”
皇后皱眉,神色有一丝不安,却又镇定自若道:“陛下是说嫔妾教子无方么?可是嫔妾扪心自问,并无过错。”
“那李禊他为什么敢走私火药、陷害棣王、贪赃枉法、杀人灭口,还要陷司空峻于不忠不义的罪名!”
皇帝这一句话说得几乎痰气上涌,涨红了脸,声音也接近嘶哑,右手在空中用力比划着,几乎要将皇后的气焰尽数浇灭。
皇后被这样的天子之怒惊住,立刻跪了下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皇后抬目直视皇帝:“陛下……您什么意思?”
“朕什么意思?你身为李禊的养母,会不知道?这三年来,李禊做了多少坏事!你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
宛如泼天洒下的倾盆大雨,将皇后浑身陷在泥泞之中,难以动弹。皇后不可置信地望着皇帝,道:“陛下,如果嫔妾当初知道了李禊做这些坏事,又怎么会收养他呢?嫔妾对于李禊所犯的过错并不知情。”
皇帝直视皇后,情绪渐渐平定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开口道:“可能正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才故意收养,以便掩人耳目!”
皇后嘴角像是有淡淡冷笑,声音放低,道:“原来陛下心中早就有自己的猜测,那您又何必问嫔妾?果然为君王者,必定多疑。”
“你不觉得自己失言了么?”皇帝反问。
两人陷入一阵寂静,皆不知道下一句会是谁再度开口。
皇后双眸中有一阵黯然的伤感,终是先开了口,淡淡道:“嫔妾是失礼了。可是嫔妾没有办法辩白,嫔妾也无心辩白。李禊所做的事情和嫔妾无关,嫔妾也的确不知道。陛下若还是不信,大可以将嫔妾送去细细审问。”
皇帝指着皇后,“你……算了,算了,迟早会过去,这件事朕给足你颜面,并不想追究你的责任。”
皇后仍问道:“迟早会过去?陛下所指的,是和嫔妾的情谊和信任,也迟早会过去么?”
闻言,皇帝并不作答,脸色黯然地看着皇后,像是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外头的春风将殿内的帐帷吹得如涟漪般浮动,皇帝转过身,背对着皇后,兀自开口道:“皇后,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皇后起身,福了一福,“嫔妾今日多有失言,先行告退。”说罢,皇后转身便朝殿外走去,没有半分犹豫。
皇帝转过身,“皇后……”然而,皇后终究是走出了殿门,背影逐渐消失在外面的汉白玉阶上。
皇帝摇了摇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宝座上。冰冷如山的奏折,似乎也铁青着脸,等着皇帝批阅。
见状,皇帝无奈地长叹一声,便一把将堆积的奏折全部掀翻在地上,引得一阵如雷般的嘈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