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和其乐融融,使每个人都忘记了之前的疲惫和辛苦,只觉得春宵一刻值千金。
后来他们又商量着要晚上去抓青蛙,每个人手上带着手电筒,然后照住青蛙,它便自然不动了,然后抓起来扔在挂在腰间的竹箕里。这种事情谢地虽然没有亲自去做,但却坐享其成地吃到了野味,现在这种事情已经不合法了,但在当时简直是人间美味,毕竟那时候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一点肉。以至于仿佛谢地此刻都还能回想起那味道似的。
谢天很小的时候由于上学的路很远,需要奶奶背着自己去上幼儿园。天还未明谢地就被放在了背椅里面,然后当他还在酣睡的时候,奶奶便开始背起他动身了,这路程至少要走上两个小时左右。
春夏秋冬,夏日的烈日,清晨的浓雾把一切淹没。冬天的寒风,如一把把刀子向人刮来,像无数的暗器防不胜防。谢地在靠椅中不停地往被褥里面钻,而奶奶却要顶着寒风,逆风前行,并且穿着是那样的单薄。
奶奶常常走得双脚起泡,回去还要赶忙做沉重的农活,所以她眼睛里常含泪水,不只是有委屈和辛酸,更是被寒风吹的,和烈日灼的。
谢地的梦口水在冬天流出来是冻住的,鼻涕也是。到了夏天口水和鼻涕便把被褥浸泡得发出异味,长满白斑,弄得奶奶天天都要清洗更多的被单和衣物。等到长大点,学校有了校车,谢地能够自己上学了,他每次回家看见最多的还是奶奶站在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洗衣服。
那时候他总会拿回来一些奖状,还有学校奖励的玩具给爷爷奶奶看,然后爷爷奶奶就会夸奖他一番。他是那样的讨人喜欢,很快就把整个墙都贴满了奖状。
那时候谢地的家对面的山坡上有个小店,里面卖一些零食和生活用品。过年过节还会有人开着车来卖一些麻花、泡糖……于是谢地总是期盼着过年过节。
过年过节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可能看到父母,果然,仿佛是谢地的愿望灵验了,或者说是祈祷感动了苍天,他的父亲果真回来了,是因为那年乡村大丰收,田地里根本忙不过来,即使请了打秧队来,人手都还是不够。并且仿佛每个地方都迎来了一次小丰收,打秧队变得非常抢手,价格不划算。
于是村里出了高价请人来帮忙,价格非常丰厚,也引得爷爷奶奶直接把远在外地的父母叫回来帮忙来了。
许久时间不见,谢地不仅认不出来父母,而且是感到莫名的恐惧的,他们想要抱起自己的时候,谢地只躲到奶奶的身后,拽住她的手不让。而奶奶也替他解围。
“算了吧,孩子有点怕,过几天吧,你们累了吧,吃饭了没有,快,我给你们弄些饭吃。”
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笑,来缓解一下气氛。
那是多么酷热的夏季,大家都撸起裤腿,站在田里打着稻谷,金黄色的汗和着金黄色的稻米满天飞舞,每个人额头上贴着的,此刻也不再是汗水,而是金黄色的谷粒。
奶奶在家里熬了许多的十滴水,这是专门拿来去暑消热的饮料,刚开始喝有点像某种苦药,喝不惯,但一旦喝习惯了就会发现它其实是微甜的,喝了心里痛快极了。
爷爷奶奶在家里熬了一大锅,由于没有瓶子,只能用茶杯装成一杯杯的,仍由人们去舀和喝。与此同时,由于谢地在家里一个人,感觉到十分无趣,便又想到爷爷奶奶和父母在田里耕作的劳苦,直舀了两杯,给他们送去。
烈日如一条条长鞭驱赶着谢地在田坎上飞快地奔跑,他手里端着两个茶杯,里面盛满了十滴水,不时会因为奔跑而溢流出去。流到谢地手上,是滚烫的。
但谢地并不在意,他只是加快步子,像在进行杂技表演一般,扭曲着身子,摆着各种奇怪的步子来更好地适应田坎的地形,有些像是走钢丝了。
也多亏了他长年在这样的田坎上飞跑,若是换个人,一不留神就得摔泥田里去,一个倒栽葱,爬也爬不起来。
他此刻头上也满是大汗了,汗水浸湿全身,他并没有穿衣,只有一条短裤,于是那些金黄色的汗珠就爬满他的身上,如果稍微收集一下,便可以装满两个茶杯。
他送到之后,爷爷奶奶欣喜地转过身来,看见他,高兴地朝田边走来。谢地来不及休息,只蹲下放好茶杯,立刻又跑掉了。
爷爷奶奶干裂的嘴唇和不多的文化教养使他们说不出来太多的赞美之词,但只是一个微笑,相互之间就心照不宣了。
谢地跑开后身后还是传来了一句:“慢点跑,别掉进田里去,我们可没空来拉你。”
谢地头也不回地喊着:“我知道了。”
他跑回屋里,拿着茶杯喝了两大杯,双手叉腰,吐着火一般的气息。好像这两大杯十滴水把刚刚所失掉的汗水全部补了回来。
但他只坐了片刻,又立马找出碗,接了两碗十滴水,再次准备出门了。这次是要给父母送去,他心里有点犹疑,因为他对这两个人有一种亲切的陌生感,他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为他们挥洒两杯汗水的代价,换以给他们送去两杯十滴水。
但没有犹疑太久,谢地仿佛是潜意识地出门了,由于端的是碗,在田坎上走的难度更大了,水也因为颠簸荡得更加剧烈。他放慢了步子,一来是因为减少溢出的水,另一方面是他还在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