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与谢地

第六十七话:情愫(一)

当谢地第一次看见特效、魔幻、搞笑这样的东西,并知道它是电影的时候,就觉得,人生若不拍上一部电影,是有缺憾的,电影就是自己来过这个世界最好的明证。

时间在奇异的冒险中飞一般地流逝,在这阴暗的教室里,在这样紧张欢乐的时间里,在这魔幻的世界里,谢地早已分不清楚,已放学许久了。

等到他走出教室后,天已经黄昏了。可他却并不慌忙,相反他确是非常兴奋地奔回了家,要把这一有趣的事情告诉爷爷奶奶,虽然他们可能也完全听不明白。

在那个时候,城里的玩具是很稀奇的,或者说城里的一切都很稀奇。虽然谢地总会跟着爷爷奶奶去赶场,但这一去就要走上四个多小时,来回就要花上一天。所以去一趟城里非常费力不讨好。再者就算去了城里谢地往往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买不了玩具,也买不起好吃的,只是去过过眼瘾,等到后来谢天什么都能买的时候,却又没有兴趣了。

那时候的早上,校门外会有一辆从城里来的三轮车,过来卖一些豆浆,馒头,包子……

谢地每天都以早上能吃上一个香喷喷的玉米味馒头为上学的动力,可奶奶总不让他如愿,往往是她亲自给谢地烙饼,因为这样并不花钱,而如果吃玉米味的馒头就要花掉谢天一天的零用钱,也就是五角钱,如果再加上一杯豆浆,就是一块钱了,这在那个时候可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虽然奶奶烙的饼也非常好吃,但时间长了,就变得开始腻歪起来。

这烙饼往往到了学校就已经凉了,凉了之后会变得异常坚硬,磕牙。吃起来也毫无滋味,只有充饥的作用。相比那个热腾腾的,软绵绵的玉米馒头,它便立刻显得是那样的美味。以至于到如今,谢地看见馒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喜爱,对玉米馒头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但无论如何,奶奶烙的饼还是要比学校里的饭菜好太多了。谢地上学要自带铁饭盒,里面装上一些米,然后中午统一放到食堂去蒸。同时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因为大家都会拿进去蒸,如果找不到了就没有饭吃。如果上学途中不小心把米弄洒了,也没有饭吃。

米往往会由于没有盖紧饭盒然后漏到书包里,然后再通过有补丁的书包,在空中摇摆而全部洒漏出去,或者因为没有被看见放进去蒸或者没有盖好而成为生米,也完全吃不了。

与此同时学校只提供一些青菜和白菜,决不肯有肉的,毕竟菜票才一块五角一顿,每个小孩下了课就要排队去打菜,手里拽着那张,小小方方的蓝色卡片,它是塑胶的,一天发一张,丢了仍是没有菜吃。

谢地漏过米,丢过菜票,他都不在意。因为他总不爱吃饭,因为是学校的菜,他吃不下去,也不是挑食,只是那些菜和饭总融成一团,在夏天里,又稀又粘。令人看了没有胃口,像全是馊掉的。

所以这个时候谢地只把早上带来的奶奶烙的饼,拿来吃掉,然后饭和菜原封不动地装好,或者饿极了的时候只吃上一两口,然后带回家去。

奶奶看见了之后,觉得倒掉很可惜,就会默默地吃掉,然后问谢地怎么不吃,谢地只说,吃了,但吃不下,所以没吃多少。

因此你可以想到谢地小时候有多么消瘦。一米三左右的小个子,体重不到六十斤,被人家当个皮球一般踢来踢去……

被高年级欺负,被大个孩子欺负,是谢地这样的弱者的宿命,他们往往只能成群结队地反抗,而不敢正面违逆对方。

谢地唯一保护自己的技巧便是躲、藏、跑。有时候下课就跑,有时候放学就跑。他看了电影总想当英雄当老大,可又没有那个本事,所以每次被打得最惨,讥讽得最厉害。

但他大多数时间里仍沉迷于自己的玩乐里,和人弹弹珠,和人玩自制的陀螺,拿着鞭子去抽,好像在抽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一样狠命。他小小的身躯在这个时候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他在陀螺上钉上铁钉子,然后去和别人的陀螺对撞,直把对方的陀螺撞得稀烂,满是刮痕。引来同学的一阵愤怒,继而发生打斗,当谢地被按在地上打揍的时候,他还是在狂笑,因为他还是胜利了。

后来为了复仇大家纷纷都钉上了钉子。而且陀螺的个体也越来越大,鞭打起来越来越费劲,由于有铁钉,所以常常会把皮鞭抽断掉,于是就将三四根皮鞭缠在一起来加固,这样抽起来的陀螺像一阵龙卷风,让人不敢靠近,否则皮肉都会被刮掉一层,在两个都钉满钉子的陀螺相撞的时候,火花在大太阳底下也清晰可见,在撞上树木或者石壁时,也是火星四溅,破坏力十分惊人。

若是往人身上滚上一圈,肯定是可以把人都皮肤刮得稀碎的。后来他们又发明了竹筒枪,可以打出子弹来,这些子弹是纸团或者植物的果实,打在人身上还很疼。

那时候,后墙附近的地方,有一堵墙很矮,下面还修有一个滑梯,谢地只消踩着滑梯一直往上冲,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翻出去,然后再从外面找一些石头或者砖块翻进来。

不过他们并不翻墙逃学,因为大家都在读书,逃出去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他们只是喜欢翻墙,翻进来再翻出去,再翻进来……

这样他仿佛能获得某种莫名的快感。直到后来老师在上面布满了玻璃碎片,他们再也不能翻了。

通过这堵墙,不仅可以翻出学校,只消在上面走上一段,就可以绕到教学楼的另一端,这可以拿来逃避游戏的追捕,或者霸凌。

因此每次爬上去,谢地仿佛是重获新生一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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