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天吃过饭就拍拍屁股抽身出去玩了，或是打牌亦或者散步喝茶，实在是悠闲极了。可却让谢地恨得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扮演了一个妻子的角色，不论是年龄还是性别都使他感到拧巴，他甚至还要上班补贴家用。
更让谢地感觉到返璞归真的，便是奶奶了，这东西像是会传染一般。奶奶近些日子也患了病，总是躺在床上吆喝着。
“地儿嘞，我感觉身体好不舒服啊，你去给我买些药好嘛?”
她虽然已经近七十，这声音却是以发嗲的语调发出的，听得谢地浑身不舒服。
等谢地一口答应下来，奶奶便仿佛病一下子好了一大半，在谢地出门之前，她还确实是眉头紧锁，眼睛微眯着，整个脸上的肉都拧成了一团，仿佛是痉挛般地疼痛。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低得快要听不见了，并且总是把后音拖得像棉线一样长。于是谢地吓得脸都白了，仿佛他才是害病那个人，赶忙跑出了门去。
等谢地上气不接下气地买完药跑回家时，奶奶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她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呆呆地看向谢地。
谢地很诧异地看着奶奶，虽然稍稍放了心，但代之的是另一种疑惑。
紧接着奶奶开始事无巨细地询问谢地什么时候开学啊?想要什么时候吃饭啊？
她露着孩童般的微笑，谢地仿佛顿时不认识她了，只是上下打量着她，甚至不知不觉喊了声：“奶奶?”
“你去给我做些饭吃吧？我都饿了。”
“现在吗？你饿了?”
“你还没饿吗？”
“我想等父亲回来做。”
“他在外面玩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那我先去把饭煮着吧。”
于是谢地转身进了厨房，此时奶奶缓缓站起身来，摇着已经消瘦许多的身子，自从她患了病，她的脚腕，手腕，大腿，腹部全部都凹陷了下去……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感觉总是有气无力的。此刻她凑到谢地的身后仍是带着孩子般的微笑和饥饿看着谢地。
谢地没有注意到，只是淘着米。
她忽然开口了：“我这病没有什么大碍吧？”
“不会的。听医生的话，会好的。”
“哎呀，真的么?”
“当然了。”
“那太好了。”
她仿佛是小孩受到了家长的赞扬和安慰般点点头。但谢地对父亲和奶奶的举动则是奇怪极了，他想不出来为什么人年龄越大，行为举止却还越像小孩了。
白日里她还会念叨着：“哎哟，真是老糊涂了，手机在哪呀？药在哪啊？地儿你帮我找找吧！”
或者撒娇：“地儿啊，你给我削个苹果吧！我好吃药。”
这时谢地往往会不耐心地说：“我在做作业，你削一下吧。”
“啊？你给我削一个嘛，你吃一半我吃一半。如果实在是忙不过来就算了吧。”
与此同时，语气里充满了小孩没有买到糖果或者玩具的那种失望与无助，等到谢地起身去削好苹果，递到她的手里，她便又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她总是变着法地撒娇。比如故意按错电话号码，然后发嗲道：“怎么回事啊，这个电话怎么打不出去？”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偷偷地瞥向谢地，然后突然把手一伸说道：“你帮我打一下吧。”
亦或者是，拿着遥控器，翻来覆去的调换节目，同时眼睛盯着谢地，内心无非是想说：“你帮我找个节目，或者陪我聊聊天吧。”
但谢地总是忙于自己学习和娱乐，根本无空管辖整个家庭的事情，如果包揽一切的话，他简直是要活活累死了。他只能认为这是奶奶想要自己孝敬她，报答她儿时的养育之恩，所以也只好咬牙都一一答应下来，但并没有表现出很乐意的样子。
“你帮我抄一下电话号码吧。”
“你陪我去街上一趟吧。”
“你给我买点零食吧。”
……
谢地从不曾料想奶奶会想要吃零食，陪她逛街，可为什么不可以呢？他说不明白，难道老人就不配享受小孩的生活，难道老人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只得生活在别人的人生中吗？
谢地只感觉恍恍惚惚的，这种幻境般的感觉使他觉得，自己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因为奶奶之前的性格也是泼辣的。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并不在意了。因为对于他而言，一切的变化和经历仿佛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是这样，何必要去猜测、怀疑呢？
或许人到老年真的会返璞归真，渴求被人在乎和照顾，这并不一定是件坏事。或许有一天谢地也会产生这样的希望，老一辈的人从小就被教育要懂事，很少体验过孩子的生活。
每个人都渴望被疼爱，不分年龄，或者能力是否强大。爱就是这样的东西，无论是什么身份地位，都会为之动容，而产生灵魂的共鸣，人生来孤独，却没有人喜欢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