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与谢地

孤独进行时:这个人(下)

突然这个人耳边响起来一阵骚动,定睛一看原来是正前方有个人正在广场中央演讲些什么,这个人快步走过去,在拥挤的人潮中被推来推去,屁股、脊背、大腿、小孩儿……又依稀听见一声声高昂的喊话。

“我爱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都是优秀的市民!国家也爱你们!”

还未看清那人的脸,这个人又失落地挤了出来。小声嘀咕着。

“惑众的爱!廉价的爱!”

这个人厌恶地直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见男孩还没从人潮中挤出来,高兴地带着宠物狗跑开了。

这个人来到了闹市,人潮更加拥挤了。没走多远,迎面就来了一个乞丐,一个黑色音响架在乞丐的背后。

这个乞丐是个残疾人,失去了双腿和一只手,他就瘫趴在一个四轮由木板做成的小车上,全身脏极了、满是污渍,由一只手吃力地拨地推着车子前进。

每推进一次他浑身就颤动起来,他身前有一个瓷碗,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各色纸币。

音响呼地响起“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这个人充满兴趣地挤了过去,掏出一张纸币,对着乞丐说道

“如果我爱你,你也会爱我吗?”

乞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手里的那张钱纸,呵呵地笑着,这个人对乞丐的笑容感到满意,也乐呵呵地将钱扔了进去。

可钱一到瓷碗里,乞丐就马上扭过头又冲其他人乐呵呵地笑去了。这个人又恼怒起来、气得直想抓回那张钱纸,但终于还是没有那么做。最终只是苦笑了一下,钻入了一条较偏僻的巷子。

刚一进这巷子,这个人就看见了男孩。男孩充满爱意地对其笑了笑、没有生气。

这个人显得很疲惫,无精打采地看了男孩一眼,又蹲下去抚摸宠物狗去了。

这个人又想起来了老师在教室里说过的话。

“孩子们,我爱你们!虽然你们只是我的学生,可我把你们当成我的亲生孩子一样喜爱!”

“差劲极了!”这个人对着宠物狗说道。

宠物狗“汪汪”地唤了两声,回应道。

这个人又想到,在医院里有一个老人就快要死掉了,对他唯一的儿子说道。

“我永远爱你,我亲爱的儿子!”

而他的儿子痛哭一阵后,将老人葬了,带钱去赌博去了,天知道老人的爱是否被亵渎了呢?

当然这个人也见过许多美好的爱,在电影里、在书里、在歌里、在诗里、在梦里……受此影响这个人也想要努力追寻一份属于自己的爱。

这个人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掏出手机来,高兴地自顾自说道。

“我的好朋友!他一定对我还有一份爱!”

“嘟嘟嘟……”

电话通了。

“嘿!最近好吗?”这个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一切都好!你呢?”

“我有一个事想要问你!”

“我也正好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有女朋友了!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

“是吗?”

“对啊!你怎么了?听起来你好像不高兴?”

“怎么会……我自然是很为你高兴!”

“你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

“那……那个你爱着的女孩,进展怎么样?”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那好吧!改天我们出来聚一聚吧,顺便带你看看她!”

“好的,那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的!你忙吧!”

嘟嘟嘟……

这个人扔掉了手机,呆呆地蹲着。没有痛哭流涕,只是绝望,莫名的痛苦感染着男孩。

过了很久,这个人又开始走了,男孩没有言语,宠物狗也是很温顺地跟在这个人身边。

太阳已经坠了下去。白天他们漫无目的地尽量沿直线走着,晚上他们就一起挤着睡在大街上,得亏是夏天,不然可真得冻死。

这天晚上这个人遇见了一个喝醉酒的酒鬼,酒鬼失恋了,对着这个人——一个过客倾诉了一切,这个人觉着自己很同情他,甚至有点想要爱上他。

酒鬼也借着酒兴对这个人说了一大堆像是对着恋人说的话。诸如“我还深爱着你……你赶快回来吧。”

这个人竟然被酒鬼对女友的痴爱感动了,但男孩很清醒地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闹剧,极力想要趁早离开,但是被这个人拒绝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酒鬼酒兴退去,看着自己搂抱着一个熟睡的陌生男子,吓得赶紧趁天还没亮就悄悄离开了,还顺带偷走了这个人身上所剩的所有钱。

这个人醒来发现后并不恼怒也不失望。只是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没有钱,两人仍是带着一条宠物狗没吃没喝地走了一天。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小狗因为长时间没进食它不再愿意走了,只是耷拉着尾巴和脑袋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

第二天早上醒来,这个人发现小狗不见了,这个人急得如丢了魂,拼命四处找寻,当这个人再次见到了宠物狗时,发现它正跟在一个陌生女孩身后摇尾巴。

陌生女孩扔给它许多吃的。宠物狗高兴极了,在空中跃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这个人恼怒地走了上去,对着陌生女孩说道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宠物狗!”

“哦!原来是你的狗狗,我看它走失了,好像很饿,就给它买了点吃的。”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没钱还你。”

“不不不……没事的,你的狗狗多可爱啊!”

“实在是感谢你!不过我们得走了。”

说罢这个人便蹲下去,想要唤着宠物狗离开。可宠物狗对着陌生女孩不住地摇尾巴,舔舐她的手和脚踝,始终不肯离开她半步。

“快跟着你的主人回去吧!”陌生女孩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好心地吆喝着。

但如果不用脚踹它、用棍驱它、用刀刺它……谁都知道,宠物狗不会离开女孩半步。

“是这样呵!连你也不爱我了,就因为挨了饿?”

宠物狗低着头、不再亲热陌生女孩,而是用鼻子不停地嗅着地面,还用舌头去舔舐地面残留的油渍。

这个人失望极了,立刻转身跑开,只听见陌生女孩在背后喊道

“喂!先生,你的狗!”

……

就此这个人只得和男孩又孤独地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后来他们还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要给他们些吃的。但在这个人询问妇人是否爱自己后就被赶了出来。

这个人偶然在电视广播上看见寻人启事,一对伤心欲绝的父母正在真诚地说着

“我的儿子,唯一的一个儿子,已经失踪三天了!我们真的非常爱他,我们希望他能回来,也希望有好心人能……”

“我就是一笔花费了巨额投入的财产,丢失了难免会令人伤心吧!休想用这种小把戏骗我回去!”

男孩没有反驳这个人,只是陪着继续走了。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这个人偶然俯下身去,双手呵住一朵花,低声问道

“你也爱我吗?”

像是听到了回应。

“你不能爱我,你不能陪伴我,离开土壤你就活不长了,你本身也活不过我。你死了我会伤心,而我死了,你看不到我死的那天,你不会会为我伤心!”

这个人跪在地上,虔诚地举起双手来,然后缓缓地放到地面上,头也随之深深地叩在地上,像是一个虔诚的仪式。

“神啊!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请给出一点回应。”

此时微风吹得大了些,这个人兴奋极了。

“神!你听见了吗?这是你的回应吗?”

微风静止了。

空气也凝固住了,阴郁的天空将世界分为黑白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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