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还能回来不?”
士兵警惕地盯着睚小媳妇。
小媳妇红起脸,从篮里拿出个鸡蛋道:“这个替我带给他。”
士兵接过鸡蛋,小媳妇便拗着腰飞快地往田里跑过去。
士兵见小媳妇没注意,便转到树边,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树后转出个士兵,换着环首刀,小心地望了眼,松口气道:“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士兵将鸡蛋递过去,挤眉弄眼道:“那小娘们要腰有腰有脸蛋有脸蛋,你小子要是不吃让给兄弟怎么样?”
从树后转出来的士兵,扒了鸡蛋皮,塞到嘴里,含含乎乎道:“以前一个村的,闹旱灾大家都逃出来,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她。反正她已经嫁人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看着好就上呗。不过有句话我可在前头。”
士兵啧啧道:“有句话说在前头,还说没私情?”
从树后转出来的士兵道:“她现在的男人可是正经的营兵,现在在伊阙轮戍。”
士兵瞪大了眼,道:“是军属?”
从树后头转出来的士兵点点头,望田里头望了眼道:“你替我盯会儿,她走了以后我再替你。”说罢就走了。
士兵摸了摸脖子,看着他的背影道:“我说这小子怎么见着老情人就跑,原来是怕被砍头啊!”
老农根在李闵身边,尴尬地笑道:“都督,这,这还是让老汉来吧。”
李闵光着脚捥起裤角躬腰推犁跟在牛后头,牛尾巴扫来扫去,田里的各种飞虫在半空中绕圏。
那个小媳妇跑过来,高声道:“都督,爹,吃饭了!”
李闵抬起头抹了把汗笑道:“我可不是你爹!”
大家都笑起来。
小媳妇被羞红了脸挎着篮子在田边扭扭捏捏。
李闵带着人走过去,坐到田梗上拿衣襟摸了把汗道:“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小媳妇躲开两步,小声道:“俺家是乡下人,也做不了什么好吃的,做了罐栗粥还有两碟咸菜,俺娘说都督是贵人,特意煮了几个鸡蛋让俺拿过来。”
老汉低声道:“不是让她把鸡煮了送来吗!”
小媳妇道:“娘说舍不得,还要留着下蛋呢!”
老汉跺脚道:“不懂事的娘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李闵道:“老大爷,我不是说过吗,凡是来帮工的人都要自己带吃的。你家要是把下蛋的鸡煮了送过来,可要叫我这个都督不好向大家交待了!”
老汉搓手道:“这,这怎么行。就算是长工也要吃——”话到一半他就不再说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堂堂陆浑州的都督给他一个老农当长工?!敢说这话还想不想活了!
李闵笑道:“今天我就是你家的长工。不但我是长工,都督府刺史府的每个人今天者是长工。只要能把粮食者收上来,做做长工又能如何?我不白吃你们的东西,来喜把咱们带来的东西都拿过来,大家一起吃。”
来喜答应一声,光着脚跳到田梗上,跑到马边,拿个包袱回来。边打开包袱边道:“少主,绿萼姐和我妹妹她们特意替您准备的,光酥饼就有好几种馅。桓夫人怕都碎了,就叫人都用盒子装起来。”说话的功夫已经将七八个食盒放到铺好的包袱皮上。
李闵看起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放着八个巴掌大的圆酥饼,淡淡蜜香混合着肉香飘出来。李闵拿出一个吃了一口,是豆沙馅的,甜而不腻。转眼一眼,众人都看着他,李闵有点不好意思,将木盒举出去,道:“都尝尝。”
小媳妇跃跃欲试,老汉瞪了她一眼,朝李闵笑道:“都督您吃,老汉上了年纪,享受不了这个。”
李闵笑道:“吃几块没什么,再说这么多我也吃不了不是。来喜,你先拿。”
来喜早就忍不住了,伸手便拿了一块塞到嘴里,咬了两就咽了下去。
远处一骑跑来。
李闵将木盒交给来喜,“给大家分分。”
骑士飞身下马,上前,低声道:“杜先生说有紧急事务,请都督回府。”
李闵接过他手里的木牌,擦了擦脚,穿好鞋,道:“我还有公务处理,这些吃的就都留给你们。”
来喜答应一声,将木盒都塞到小媳妇的怀里,将包袱皮收了,呼哨一声,四周百十名士兵都冲了出来,包括小媳妇要找的那个。
在小媳妇恋恋不舍的目光里,李闵带着众回走了路。
李闵走进议事堂里,将木牌扔到桌上,倒了碗里,喝了两口,道:“什么事这么急!”
杜奕递过来一封信,道:“荆州有变。”
说话的功夫又来了几个人。房先生紧衣短打,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是乡下来的老农。跟在后头的是诸葛世绩,满头的大汗,有点狼狈,一进屋便坐到席上。
两个仆人抬着盛了冰块的木箱进来,放到地当中。
诸葛世绩长出口气,道:“天太热了。”
话音刚落,谢旻甩着大袖走进来,打量诸葛世绩,笑道:“诸葛兄何以如此狼狈?!”
诸葛世绩道:“你没去田里?”
谢旻很潇洒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道:“怎么没去?都督府下的命令我怎么敢不听?”
朱以昉被人掺着进来。
谢旻道:“朱大人这是怎么了?”
朱以昉扶着腰坐好,摇头道:“真是年纪大了,才干了一会儿,腰就挺不住了!”
李闵放下信,叫人给朱以昉拿软几。
房无忌道:“都督,有什么事?”
李闵将信交给他,“大家看一看,杜先生,你把事情说一说。”
杜奕道:“荆州突然出现一支土匪,连陷数城。凡老将军出战,全军覆没。襄阳蔡家趁势夺城。凡一尘和糜子远退保南阳。这封信就是他们从南阳发出来的。刚收到消息,颍川一带出现一支人马,向荆州而去。”
信传到谢旻手里。
谢旻扫了两眼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一定是蔡家做为内应。不然凭着凡老将军的本事,在荆州不可能有谁能让他全军覆没。”
诸葛世绩道:“具体情况还要到了南阳才能清楚。凡一尘本事说的过去,就怕他念着他伯父的事,一时意气做错事。糜子远拦不住他。都督,不如让我走一趟。”
房无忌道:“是该派个人,不过诸葛先生还要联络山东豪杰。不如让我去。”
李闵道:“都不要争,这次还是用兵事解决。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要朝廷下道旨意才好。”
谢旻摇着宫扇道:“没错,都督考虑的极是。荆州各家还是很注意朝廷的旨意。”
诸葛世绩道:“既然如此东都那边就由我去吧,崔茂我熟一点。”
谢旻道:“南阳那边总要有个打前站的,就由我去如何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具体事务。”
李闵道:“那就由诸葛先生去东都,谢先生去南阳。杜房两位先生留在陆浑处理政务。”
政事堂散了会,李闵准备去后院,没想到遇见柯七斤。柯七斤到陆浑后先是跟着任唯在陆浑的四里八乡跑,后来到了政事堂在杜奕手下做书办。李闵有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平常他也不多话,低头做事。李闵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自己。
“都督,荆州是不是出事了?”
李闵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柯七斤道:“请都督不要疑虑。是下官猜出来的。八斤陪着袁叔留在荆州。下官放心不下袁叔,便叫八斤每隔几天写封信。可是很长时间他都没有来信,而且信使以是从南门来的,所以下官斗胆一猜。”
只要不是泄密就行,政事堂处理陆浑州所有政务,要是成了筛子还怎么工作?还不叫人牵着鼻子走。
柯七斤忐忑道:“都督,请允许下官随同处理的大人回荆州。下官对荆州事务熟悉,一定能起很大的作用。”
李闵道:“跟你说也没关系。荆州的问题要用兵事来解决。不过用有人先到南阳去安抚众人。”
柯七斤躬身道:“请都督准许下官随行。”
李闵道:“也好,你去准备准备,找谢先生就行。”
“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一直都想请袁先生到陆浑来。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怎么说袁先生也是襄阳王的重臣。”
柯七斤急道:“下官用性命担保,袁叔一定不会参与到其中!”
李闵道:“我也这么想。”
柯七斤道:“下官这就去看谢大人。”
李闵见柯七斤走了,朝着院门道:“出来把,方才就看到你了!”
从院墙后头闪出个小姑娘,细声细气道:“夫,夫人说都督回来就请都督去一趟。”
这个小姑娘就是上次刺杀李闵的那位。也不知道柳花影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小姑娘见了什么都怕。李闵来还怕这小姑娘再刺杀自己,为这事还被乐灵儿和柳花影笑过两次。桓琴绿萼她们更是不敢把这个小姑娘放到李闵身边。后来桓琴把她要到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小姑娘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就是每次见了李闵就躲。于是桓琴绿萼他们对小姑娘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李闵一直觉着这个小姑娘是在玩欲擒顾纵的把戏,难道是想等着桓琴她们生出孩子她抱走,好让自己心痛一辈子?
李闵走过去,小姑娘畏惧地往后退两步。
“你真不想杀我了?”
小姑娘拼命的摇头,脸红扑扑的。
李闵道:“你为什么不想杀我了?”
小姑娘跪到地上惊恐道;“奴婢再也不敢了。都督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是受坏人蛊惑,真不敢了!求都督放过奴婢!”
李闵决定再试一试,挑起小姑娘的下巴道:“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姑娘用略带羞涩的声音道:“桓夫人叫奴婢小宁。”
李闵扶她起来,一只手攀上去轻轻一握。
小宁倒在李闵身上,春风慢吐吹得李闵都有点醉了。
“你们!”桓琴吃惊的看过来。
小宁惊恐地一推李闵,跪到地上,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勾引都督!”
桓琴白了李闵一眼,对小宁道:“你起来吧,他是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你先回去,我有话对都督讲!”
“是”小宁低着头,一扭一扭地走了。
见她走了,李闵摊手道;“我只是试试她到底想做作什么。这小姑娘一会狠我入骨,一会又这么怕我,实在让人费解。不知道柳花影对她做了什么。”
桓琴道:“一个可怜姑娘,留在府里还能有条活路,也算给你积德。”
李闵忙点头道:“明白,明白。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实在好奇。”
好半天桓琴都没说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李闵道:“你这是怎么了?让人找我说有急事,我来了又不说话。”
桓琴拉着李闵的胳膊道:“我,我家里来人了。”
“什么!在哪里?”李闵下意识往腰上摸,刚从田里回来,他腰上没带刀,摸了个空。
桓琴道:“你摸刀做什么,他们也不是来打仗的。”
李闵道:“打仗倒好说了,我怕他们把你要回去。看我非用刀子跟他们说话不可。可他们以是你家人,让我很为难。”
桓琴道:“他们只是问了问我在这里好不好,没提别。再有就是想见你一面。”
李闵略有点紧张,道:“来的是谁?”
“我大哥,还有一个陌生人。说是幽州卢氏。是我大哥的同窗。”
李闵振作士气道:“大舅哥来了,我怎么也要见一见。”
桓琴堵气地打了李闵一下,道:“都是你害的。”
李闵笑道:“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发斗脾气。对了,你大哥马上功夫比你如何?”
桓琴奇怪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大哥不喜武艺,是个文官。”
李闵松口气道:“这就好办。”
桓琴笑道:“看把你吓的。”
桓琴小院的会客堂中坐着两个男子。
这两个人明显不习惯李府特有的这种椅子。
等了好半天李闵都没来。说是在那个什么政事堂开会。他们没听说过政事堂,但大概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两个人干着,桌上放着的那盆花不知道被看了多少遍,要是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会出现两个植物学家。其中一个道:“卢兄,听说胡人坐地就是这种东西。”
卢四明道:“胡床不是这个样子。”
终于说了句话,卢四明心里松了口气,初到李闵的都督府就见到桓琴手下的一百女儿兵,个个英姿飒爽横眉立目,让卢四明这个看惯了娇怯姑娘的人有点不适应。特别是看到女兵利索的杀猪功夫,听到猪吼叫的声音,卢四明真有点顶不住,暗道:堂堂都督府怎么弄得跟屠户家一样。
卢四明道:“胡床没有这个坐着舒服。桓兄,琴妹在家的时候没有提过?”
坐在他边上的正是桓琴的大哥桓冲。
“提过什么?”
卢四明拍拍椅子的扶手道:“当然是这个。”
“这个啊——,这个倒是没提过,再说那一阵小妹被关在家里,我被派父亲派到外头办事。”
卢四明小声道:“李都督是个什么样的人?”
桓冲摇摇头,“打小妹回家后,我也只是见过几面。从没谈过,不大清楚。不过卢兄放心,看小妹的意思,她是很愿意帮这个忙的。”
卢四明点头道:“小弟也是没办法,老祖宗近来什么事都不问,对这件事追的倒非常急。杨都督那边又出了叉子。”
屋外传来脚步声,两个人互想看了眼。
桓琴跟在一个人的后头走进来。
卢四明觉着他就应该是李闵。不过此人相貌非没什么出奇,既没有重瞳又没有龙鼻,放到大街上也不会有谁注意他,这会是让朝廷众公忌惮三分的李闵,更何况此人穿的也太没个样子了,裤子上竟然还沾着泥!他是刚从地里回来吗?一个陆浑州的土霸王竟然跑到田里去种地,怎么可能?
桓冲也疑惑地看向桓琴。
桓琴略有点难为情,站到那人的边上抖了抖他身上的土,低声抱怨:“我说了叫你换身衣服来,你偏不听!”
这个亲密的动作无疑地指出了此人就是李闵。
不管卢四明心里有多吃惊和尴尬都不得不上前,施礼道:“在下幽州卢四明,拜见李都督。”
桓冲上前正要说话。
桓琴急道:“他是我大哥,名冲。”
桓琴的身子帖在李闵身边,两个人贴得十分紧,从桓琴的语气里,卢四明可能听出她心里的紧张情绪似乎这位李都督的脾气不大好。这与他来之前的判断相合,一个骤然身身居高位的少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傲气,何况又是个杀场武将。这样最好,说两句好话,就能把老祖宗交待的事办成,大不好许他些好处。从李闵穿着上就可能看出来,他不过是个粗鄙的武夫,下田耕地这种寒人才做的事情他都会干,心思也不会太复杂,终究不是世家出身,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李闵笑道:“原来是大舅哥啊。应该我上门拜访的,没想到让你先来了。请坐。”
这句话说得桓琴两颊绯红,双眼水汪汪,真叫人看了蠢蠢欲动。卢四明暗道可惜,这么个出身好长得标志的美人竟然便宜了李闵这么个寒族的人。
李闵拉着桓琴坐到主位上,两个人亲密地坐下,李闵似乎没觉着这件事有什么不正常,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桓琴倒是抗拒了两下,被李闵一拉,便乖顺地坐到李闵身边。卢四明发现桓冲有点不自然。
卢四明心想,要是将桓琴换做自己的妹妹,自己现在也有点坐不住。这两个人还没得到桓家的同意就这样,有点说不过去,桓家人看不见也就算了,如今桓琴的大哥就在这里,他可是代表桓家来的!这表示李闵并没有把桓家放在眼里。卢四明心提了起来,希望桓琴能看在桓卢两家的情面上多说两句好话。
李闵道:“两位吃了吗?”
桓琴推李闵一下低声道:“还不是等你,我大哥可来了好长时间了!”
李闵道:“你看看,这怎么成。大舅哥,咱们先吃饭吧。”
卢四明能察觉出桓冲的尴尬已经到了极限。也就是桓冲,若是换个桓家人来现在已经甩袖出门了。
卢四明赶紧道:“李都督,饭不急吃,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桓琴道:“先吃点点心吧,兰袅。拿些点心过来。”
“唉!”外头传来小姑娘娇憨的声音。
李闵道:“二位的来意,方才琴儿向我说了说。”
卢四明道:“来的冒昧,请都督谅解。”
李闵道:“卢先生言重了,按礼说卢家的要求不算过份,只是是——”
卢四明听出李闵这是要抬高要价。这到没什么,只要能谈就好。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小姑娘,托着木盘,在四个人身前的桌上各放了盘点心,然后退了下去。
盘里的点心五颜六色十分悦目,淡淡的甜香气飘出来,要是换做平时,卢四明一口就能吃两个,不过此时他半点吃的心思都没有。看了眼李闵。李闵很放松的样子。
卢四明强做镇定,打定主意,李闵既然要耗那就耗一耗。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一股燋甜的味道直冲到胃里。他还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见桓冲坐在边上略有尴尬,便道:“桓兄,你尝尝,很好吃。李都督,不知道为何如此的甜?”
李闵笑道:“从南方运了些甘蔗,做了些糖。卢先生要是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带上两袋。”
卢四明笑道:“多谢李都督。老祖宗平时也喜欢吃甜,要是吃到李闵送的糖一定非常高兴。对了,小的时候桓姐姐还抢过小弟的泥人,李都督送了我糖,两边正好扯平。”
桓琴羞红脸道:“那里有你说的事!”
卢四明道:“冲兄,你可是见证人。当初,老祖宗带小弟去你家。本来塑了个泥人想叫老祖宗看,没想到遇见桓姐姐从树上跳下来,愣是把我手里的泥人抢走了。你当时可在边上呢!”
桓琴啐道:“那里有你说的那回事!”
李闵道:“你想到你小的时候这么好动!”
桓琴道:“你别听他乱说,卢四明从小就不学好,一个人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也不知道怎么会派他来。”
卢四明道:“桓姐有所不知,如今卢家在幽州危如累卵,像样的都在做正事,实在找不到人就把小弟派过来了。总不成把你的那几个妹妹派来?李都督是知道的,如今各种都不太平。陆浑到是不一样,难怪一路上说不清的人往陆浑跑。陆浑城的繁华,我看不比幽州差多少!”
李闵道:“听说杨都督是杨司徒的族人?”
卢四明道:“是的。不过杨都督早年与家中有些矛盾,如今已经在幽州另立宗堂。”
李闵道:“这样也行?别家也不管?”
卢四明道:“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杨家有些理亏。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谁也说不清终究是谁对谁错。杨都督坐镇北方,面对胡人袭扰,有的时候脾气难免不大好。要是有什么让李都督不高兴的地方还请李都督包含。”
李闵道:“没什么,没什么。这次卢先生来也是杨都督的意思吗?”
卢四明收起笑容道:“杨都督在这件事上与卢家有些不同的看法。不过卢家很愿意与李都督谈。”
李闵道:“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卢家可以接受吗?”
“卢家虽是幽州世家,百年经营,但族人众多。还请李都督体量。”
“几个胡人,几匹马而已。卢家不会出不起。”
李闵看了眼桓冲道:“好,看在桓家的面子上,我再降一降。那几个胡人没什么好讲的,就算放他们回去,杨都督也不会讲他们有什么好受的,再说你们那儿也不缺胡人。五百匹战马。”
卢四明为难道:“都督,五百——”见李闵脸色往下一沉,卢四明知道这话没的讲,便道:“五百匹就五百匹!”
李闵一拍桌子道:“好!只要卢家把我要的送过来,玉牌自然奉上。”
那个叫兰袅的小姑娘又走上来,道:“少主,饭已经备好了。”
李闵起身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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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世绩从马车使入东都城的那一刻起就察觉出气氛不对。街上看不到什么行人,两边的商户也大多关着门。到了百乐居门前,诸葛世绩下了车。
裴家大娘正在靠在垱垆边上叹气,突然看见诸葛世绩,不知道因为什么,吓了她一跳,小跑过来,左右看看,低声道:“我的大爷,您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个时候还敢进城来!”
诸葛世绩接到通报,邺王有废后的意图。
诸葛世绩走到酒店里道:“关我什么事,有什么不能来的?”
裴家大娘很不情愿地走进来,道:“诸葛先生,您行行好,换一家成吗?”
诸葛世绩笑道:“怎么,我的钱就是臭的?”
裴家大娘叫了一声,道:“唉呦呦,谁要是说您老人家的钱是臭的。老娘千针撕了他的嘴。只是咱小门小户可参与不起大人物们的事情。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步。上次就把俺家那口子吓得没了半条命,要是再来一回还不叫小女子守寡了!”
诸葛世绩走到楼边上,笑道:“裴大娘子,就凭你这身板再找一个岂不是更好。行了,你也别废话。你这里我是住定了,快去扫个干净点的房。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在二楼等他!”说罢就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裴大娘子瞟了眼跟着诸葛世绩进来的十几条大汉,话也不敢讲灰溜溜退到店后去了。
两个小二哆哆嗦嗦跟过来,道:“老板娘,咋办啊!可不能让这群人住咱的店!皇后娘娘都保不住,咱的小店更不成了!”
裴大娘子虎目圆睁,呸了三口,道:“你们当老娘愿意!这帮人,没一上好东西!都他马的小心点,求佛爷保佑吧!”
裴大娘子虎步生风地走了。
两个小二面面相觑,一个道:“咋办?”
另一个跺脚道:“还能咋办,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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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炽站在马衷的面前。
马衷不安地站起来,在大殿里转圈,突然对着马炽道:“只要废掉皇后就可能了吗?邺王会不会有其它的想法?”
“陛下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
马衷坐回龙椅,摇头道;“不行,不行。邺王人多势众,不可能打过的。”
马炽道;“只要陛下亲征四方志士便会景从。”
“再容朕想想,再容朕想想。”
马炽退出殿外,过了会儿,从屏风后头走出一人,穿了件黑斗篷。
马衷道:“你听见了,你说朕该怎么办?杨家会支持朕吗?王家会支持朕吗?他们会支持朕吗?”
黑乌冷冷道:“他们都不会支持陛下!”
马衷诧异的抬起头。
黑乌道:“李闵的使者已经到了东都。”
“他是找谁来的?是那个崔茂吗!还是来找豫章王的?”马衷恨声道:“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
黑乌道:“荆州出了事情。是琅琊王下的手。李闵想到名正言顺出兵。”
“想的美!”马衷喊道:“荆州是朕的荆州,朕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杀!杀!让那群乱臣贼子相互杀去!都杀光了最好!”
黑乌道:“陛下,如今您最魇敌人不是李闵,是邺王。”
马衷盯着黑乌,道:“黑乌,你是谁的人!”
黑乌道:“黑乌是大宋人,陛下!先汉董卓欲篡汉先废帝。若是皇后被废,天下人就都会看清朝廷的虚实,天下人便都会以邺王为尊。所以陛下只有这一次机会,听豫章王殿下的话,亲征邺王,若一战可胜,陛下将是名副其实的陛下!”
马衷道:“朕是大宋皇帝,天下都是朕的!”
黑乌躬身退出大殿。
马衷在大殿里高声道:“天下是朕的!”
姜瑜儿坐在席上,手里拿着绷子。一道黑影从窗外飞入。
姜瑜儿拿针在头上蹭了蹭,道:“没必要这样,我已经烦透了这座皇宫,包袱都已经收好了。”
黑乌看了眼放在几案上的包袱,“你是皇后,应该留在这里。”
“就像当初你把我抓走一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姜瑜儿两手在颤抖。
黑乌道:“我是为了你好。”
姜瑜儿冷笑道:“算了吧!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那个贱人!”
黑乌打了姜瑜儿一巴掌,愣在那里,“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瑜儿笑道:“我还是大宋的皇后吗?”
黑乌道:“你应该是,你一定,你一直都是。”
黑乌转身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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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公道:“最近黑乌很不正常。”
杨恢笑道:“他的老情人马上就要被废了,他能正常才怪!”
杨公将杯子放到桌上,发出砰地一声。
杨恢惊道;“孩儿知错!”
杨公道:“再管不好你那张嘴就不要出门去了。”
“祖父不好了!”杨安匆匆跑进来。
杨恢心里偷笑。
杨公沉着脸,道:“我好的很!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一个这样,两个是这样!杨家还能指望上你们吗!”
杨恢心道,明明是杨安的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不得不认错。
杨安走进来跟着杨恢拜道:“孙儿知错。”
杨公闭上眼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杨家风范懂吗?”
杨安道:“孙儿知道,一定不再犯。”
“说吧,什么事?”
杨安平静下来,道:“胡春田方才告诉孙儿,陛下要新征邺王。军令都已经下了到尚书省,省里的几位大人强压着没发下去。豫章王爷已经到了宫里。”
“什么!”杨公几乎跳起来,“怎么会这样!”
杨恢道:“会不会这里头有黑乌的原因。”
杨公没理他,向杨安道:“你现在能掌握多少人?”
杨安皱眉道:“七成,若是能保证粮饷,九成以上——”
“怎么才九成?!没羊夭你就不会带兵了吗!”杨恢心里酸溜溜道,现在要是能控制一支军队,自己就能占据有利位置,可惜兵竟然到了杨安手里。
杨公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圏,从案上拿了支玉牌交到杨安手上。杨恢眼睛都瞪大了。
杨公道:“你拿这个,杨家所有庄子上的存储你都可以调动。”
杨安惶恐道:“祖父,这只能家主所有,孙儿不敢拿!”
杨公道:“这不是给你的。只是让你临时用一用。现在你不能考虑其它,只要能把军队带出东都就行。马衷想送死,咱杨家没必要陪着他发疯。”
杨安道:“祖父,孙儿要把军队带到那里去?”
杨公想了想道:“你堂兄在荆州,要是能把人马带过去就最好。”
杨恢道:“李闵这个人不可靠,而且——”杨恢心想:以前杨这要谋杀李闵,想必现在李闵已经知道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让李闵放行?,杨恢接着道:“要去荆州就只能敬炅的辖地过去。这个人对世家一向有看法。”
杨公摆手道:“李闵视荆州为囊中物,不会让别人动。所以荆州已经不合适去了。安儿可以投到琅琊王处。”
杨安道:“都督危险,祖父不如带族人随大军一同南走。”
杨恢认为这是听到最合心意的话,没想到杨安却道:“我方才说的这些也只是为防万一,要是杨家动作太大,很容易引起豫章王的注意。不管怎么说天下还是马家的。”
杨恢急道:“万一再像上次秦邺联军攻入东都,很难保证杨家族人的安全。”
杨公道:“将族人遣回老家。你来安排。”
杨恢无耐,只得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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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风疾,初吐的嫩芽在风中摇摆。
东门外一骑飞驰入城。信使直到宫门前停下。
这是邺王发来的第三封奏折。内容都是一个样,废姜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