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为赵卓凡育有一女,名佑,从小就放在手心上捧着,养成了比普通闺秀更跋扈的性子。
彼时裴家已是大户,青女府的生意刚有起色,在鸣珂帝的嘱托下,当时的裴家家主对其多有照拂。
裴复曾在青州历练,两家来往本就密切,他与赵佑常常相见,一来二去渐生情意,青女对这个女婿也很满意,两人的婚事相当顺利。
裴复既抱得美人归,又从他老子那里接手裴家,一时间春风得意,无人能及。
成婚后的两人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裴复不好财色,不纳姬妾,独宠赵佑一人。
赵佑为裴复诞下四子,原是阖家欢乐的好光景,但谁也没料到变故突生,赵佑患病身亡,裴复将四个儿子派往各州,青女府也为此事与裴家断绝来往。
青女对独女之死有怨有恨,誓要找裴复讨个公道,但裴复始终避而不见,更是主动将青州的生意撤出,除非逼不得已,再不踏入青州半步。
直到今日,马车停在青女府前,裴复脸色极差,明明半刻也不愿多待,还得与赵全虚与委蛇。
青女府曾是知州府,是前朝留下来的府邸。
南楚的官府多建的华美宽阔,当时白珂月为了省钱,就给留了下来。后来青女府成名,青女又照着自己的喜好翻修过几次,才成就今日气派的府邸。
赵全引几人入府,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行为间恭敬有加,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青女府是欢迎自己家姑爷回府的。
既到了青女府,就没有不去谒见青女的道理。
裴珬一路上被裴思锦拉着,心里忐忑不已,她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见茫然无措的神情,既激动又害怕,甚至忘了去看府中的景致。
赵全带着他们走过一个处处翠绿的园子,在冬日里显得格外亮眼,裴珬悄悄摘下一片叶子,示与裴思锦。
“罗雀花。”裴思锦没有出声,但裴珬从她的口型知道了。
她没舍得丢,把叶子握在手心,竟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因裴思锦的描述,裴珬对青女的印象停留在许多年前,城墙之上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女子,神色坚毅,面对如虎如狼的逆贼也无惧色。
但当真正见到青女的时候,裴珬不知该失望还是惋惜。
岁月不饶人,当年惊了天下的女子,如今也不过是个虚弱的老妇,在躺椅上被侍女伺候着喝药。
赵全正打算上前,裴复拦住了他,独自走向青女。
“多年不见,母亲可安好?”裴复自做了裴家家主,鲜少对人低头,而此刻他微微垂首,恭敬之意半分不假。
青女又喝尽一勺苦药,伸手把侍女拿药碗的手挡开,一直半眯的眼睛终于睁开,目光锐利,看向裴复。
“托裴家主之福,老身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女人一旦有了脾气,无论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还是半身入土的六旬老妇,都会是难缠的主。
对于青女明显带有揶揄的话,裴复选择无视。
“近来天寒,母亲多保重身体,虽说小病好得快,但始终伤身。”他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舀起一勺黑色的药汁在嘴边吹了吹,那苦味儿似随着热气飘进了他的鼻子里,有些呛人。
裴复把温热的药送到青女嘴边,青女却无动于衷,既不拒绝,也不张口。裴复也不收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退步。
直到勺子里的药凉透了,青女的目光幽幽,说不上是恨,却也不甚欢喜。
“佑儿,究竟是不是病死的?”
裴复未动,但勺子里的药轻轻晃动着,险些溅在青女身上。
“母亲,斯人已逝,何必再计较前尘。”
青女震怒,手一挥,尽管裴复反应迅速,先向后退了两步,也没能避免手上的药碗被掀翻,两人身上均被洒了些许。
“老身只佑儿这一个孩子,你倒把她的命说的轻巧!”青女显然气的不轻,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