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潋的凤目微眯,宁王懒洋洋地对大胡子招手:“德生你过来。”
德生走到近前,宁王一把扯下他的胡须,勾唇笑道:“贴歪了。”
德生捂着光溜溜的下巴,九尺大汉面透愤懑:“请王爷还给属下。”
“啪”地一声,宁王将胡须重重拍他脸上。
“丑死了,本王不稀罕。”
收回手,拿丝帕擦了擦,他坐直了身躯,淡淡的道:“德生,我儿子当真在大夏,还认了什么威风候当老子?”
“回禀王爷,是威远侯。”德生纠正他。
“区区一个侯爷也敢冒充老子儿子的老子,简直活腻了。”
“王爷,我们先去拜会大夏皇帝,还是先找公子?”
宁王一脸沉思状:“一边是大舅子,一边是儿子,说来都是阿敏的亲人。不如这样,你们去皇宫见皇帝,本王微服私访去找儿子。”
“王爷,这是大夏不是蜀国。若是被太后知道,会砍了属下脑袋的。”
德生吓得如丧考妣,宁王顿觉索然。
“瞧你吓的。算了,本王还是先去皇宫会大舅子。你们记住,最迟三天,本王要看到儿子,否则拿你们是问。”
宁王这边快马加鞭往京都赶。
与此同时,京都则发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丑闻。
云家嫡长女云佳茗随母亲在未婚夫陆家做客时,与喝醉了的小叔子陆七郎在花丛苟合,因声响太大,被路过的婆婆和一众贵妇人循声撞见。
听说当时云佳茗的肚兜挂在那陆七郎的脖子上,陆七郎掐着云佳茗胸口嫩肉,口中亲嫂嫂好嫂嫂一顿乱喊,气得陆夫人差点背过气去。
此事一出,立刻成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云家和陆家动用一切力量打压,可还是越传越烈。
事情传到侯府,老夫人因不体面,不让丫鬟们说嘴,可裘化真还是从中听到不少耸人听闻的细节。
林致远这日下朝回来,身后跟着意气风发的龙谨言。
裘化真顿时什么都懂了。
待龙谨言走后,裘化真问林致远:“龙谨也太毒了,弄出这种事,云佳茗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说来云佳茗也是个苦命人,借着龙谨言的势,好不容易攀上这门亲,谁想竟当众失身于陆七郎,成为千夫所指。
那陆七郎是青楼外室所生,却偏得老爷喜欢,本就是陆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云佳茗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陆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林致远握住她的手:“晓晓,云佳茗罪有应得。从她狠心算计自己的妹妹那日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太惨了些。不过龙谨言倒是个人物,让她得意了那么久,现在才出手收拾。换作是我,断然忍不住的。”
林致远轻笑:“龙谨言那个人,从来就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你且看着,后面还有好戏。”
裘化真讶然:“难道他没打算收手?”
“算计云佳音的除了云佳茗,还有一个人,你怎么把她忘了?”
裘化真心念电转,立刻想到方太师的嫡孙女方凌雪。
她看着林致远:“你这招借刀杀人不算高明,也不怕伤了兄弟情分。”
第一个想除掉方凌雪的,不是龙谨言,而是眼前的少年。
林致远淡笑:“不妨事,他能干,就让他多干一些。刚好云佳音有了身孕,他想早点料理了这些苍蝇,省得见了心烦。”
“你说云佳音怀孕了?那她的病——”
裘化真愕然。
云佳音发病的样子历历在目,听说她那病时好时坏,贸然怀孕,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呢。
林致远见她杞人忧天,抱起她,放置在膝盖上。
“好了,不说别人了。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你的蛊已经解了,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孩子?”
裘化真搂住他的脖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这种事你说了算呀,问我干什么。”
“你说的不错,生孩子这件事还得我身体力行。”
林致远低笑,俯身将她放在榻上,舔舐她敏感的耳垂,手指顺势伸进衣襟,扯开里衣系带。
这种暗示他还看不懂,就不算是个男人。
待他呼吸急促,情浓难耐之时,裘化真敏捷地一滚,从他臂弯中溜走。
“祖母说了,今天晚上去她那里用膳。你快收拾收拾,时候差不多了。”连下几场大雨的京都终于在清晨放晴。
窗外天气晴暖,阳光和煦,就连空气都分外清爽。
裘化真看着窗外,捧着玫瑰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转头对芍药道:“芍药,你准备一下,待会陪我出去。”
芍药讶然:“少夫人要出门?”
自解蛊后,裘化真精神就不大好,十分容易疲倦,便一直在家呆着。这是她头一次说要出去。
“我要去一品居瞧瞧,你去准备马车。”
芍药为难:“能不能明日再去?少主说少夫人的一应事宜都要先问过他才行,属下怕……”
“芍药。”
裘化真挑眉,冷冷盯着她:“我是你们少主的夫人,我的话就等同他的话。你照我说的做,不要耽误我的正事。”
记忆中裘化真对待下人总是温柔的,从未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
芍药再不敢耽搁,赶紧出去安排。
裘化真吃完羹,起身去里间换了套衣裳。
看着前方缓缓行来的女子,芍药愣住。
少夫人身上那套郁金色湘绣衣裙,料子是上好的天丝锦,对襟和领口垂着金丝流苏,晨光一照,流光溢彩。
她整个人都笼了在光影中。
少夫人不仅深谙打扮之道,而且御下有方,最重要的是聪明能干会赚钱。
像她这样的女子,怎会长于乡野?
就是京城这些名门贵女,比她出挑的也找不出几个。
怪不得少主被她吃的死死的。
换作自己是个男子,恐怕也会被她迷得七晕八素。
裘化真来的时候,一品居门刚开,两个扫洒伙计拿着扫帚水盆在门口忙活,抬头看见裘化真。
“裘小姐。”
他们齐声唤道。
尽管他们的老板已经嫁人,但这些伙计还是习惯以前的称呼。
裘化真柔声道:“你们忙你们的,我进去瞧瞧。”
和紫苏进到里面,堂中竟然已经有了客人。
掌柜苦着脸,正在和那难缠的客人交涉,看到自家老板,顿时像见了救星:“裘小姐。”
“孙掌柜,怎么不将贵客请到雅间,站在堂中像什么话。”
裘化真笑吟吟的,语气却颇为威严。
方才他们的话她听了个大概。
一清早就有人来砸场子,她今儿也算不虚此行了。
孙掌柜对裘化真一揖,为难道:“裘老板,咱们一品居是卖点心的,可这两位外来的贵客想吃蜀国菜,您瞧……”
不待裘化真出声,那个年轻男子冷声道:“京都贵为大夏国都,顶级的馆子竟做不出一道蜀菜。就这种水准,也敢在我们蜀国开店,我保证,不出三月,你们就得夹着尾滚出蜀国。”
男子神色倨傲,孙掌柜气得鼻子都歪了:“谁说做不出蜀菜就是馆子不行,天底下做不出蜀菜的馆子多了去了,公子是不是要每家怼上一遍才行。话说回来,我们受你们王妃娘娘之邀才去蜀国开店。你若不喜欢,尽管找你们王妃说理去,何必将气撒在这儿。”
“孙掌柜。”
裘化真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转身对两位客人道:“大夏八大菜系,不知道二位贵客吃过多少。我们一品居虽不做蜀菜,可点心是京都一绝,不如这样,这顿我请了,客人想吃什么都可以,但请尝过后再下定论。我们做生意不易,还请公子慎言。”
“谁要吃那些娘儿们吃的玩意儿。”
男子油盐不进,显然铁了心要和一品居过不去,裘化真再好的脾气也恼了:“公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如何?”
“我不要如何,我就是肚子饿得很,想吃蜀菜。”
裘化真似笑非笑,素裘手指指着门外:“想吃蜀菜还不简单。出门往东走,拐过街口再往右,前行一百步就是蜀菜馆。只是现在没到做生意的点儿,公子怕是得饿到晚上才有口福。”
“小姑娘,你这是将我往外赶?”
裘化真挑眉,不置可否。
男子干脆耍起无赖:“我就想在这儿吃。你要做不来,就让我的伙计来做。我有胃疾,不能久饿,出了事儿你看着办吧。”
男子说完,拍掌三声,两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抱着布口袋从门外快步走来,看模样应该是厨子。
与此同时,裘化真发现门口竟聚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够着脑袋往里瞧。
“呀,居然有人说一品居的菜不好,太狂妄了吧。”
“那两个像是蜀国来的呢,开口就要吃蜀菜。依我看,这回一品居要声名扫地了。”
众所周知,满京城大概只有五六个馆子会做蜀菜。
但一品居开门做生意,客人要的你做不来,不管如何,伤的最后都是自家的颜面。
何况人家为了吃上饭,将自家的厨子都带来了。
事情传出去,那些自恃身份的贵妇贵女,恐怕好一阵子都不会再登一品居的门。
“裘小姐,不能让他们进我们的厨房。”掌柜的提醒。
裘化真面色冷凝。孙掌柜说的她何尝不知道。
但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她若是拒绝,后面绝对还有后招。
“孙掌柜,带这两位大厨去后厨。他们要什么东西,你只管给他们。”
裘化真转身对着两位客人,眸色凛冽:“既然公子非吃蜀菜不可,我一品居若是一再拒绝,倒显得小气了。”
她顿了顿:“不过公子如此煞费苦心,带了两位蜀国大厨莅临一品居,我们赌个彩头如何?”
“什么彩头?”男子微愣。
“由一品居和公子的厨子各做三道菜,一比高下。如果客人的厨子做得好,我一品居整顿关张一月,再奉上裘银千两。若一品居胜出,公子就留下你的厨子,给我们一品居打下手。公子觉得如何?”
男子表情皱眉。
他没想过裘化真会提出这种要求。
“你们一品居明明不会做蜀菜,何必为了面子强求。”
“我们现在不会,并不代表永远学不会。只要公子愿意,我们可以照着你的厨子试着做一回。”
“呵。”
男子顿时嗤笑:“既然你自己要求,我就答应你。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
“这是自然。”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小,外面人都听着了,当下议论纷纷。
“哎,这裘小姐是不是脑子坏了,蜀菜那么难做,哪是一时半会学的会的。”
“就是,面子丢了就丢了呗。她是当今圣上的外甥媳妇儿,谁还能将她如何不成。”
“就是。换了我,必定不会头脑发热。日进斗金的生意,关张一天要赔多少银子啊,真是财大气粗。”
孙掌柜听着都着急:“裘小姐,我们根本没有厨子会做蜀菜啊,您……您打算派谁去。”
“我来做。”
裘化真对孙掌柜笑了笑,一面走,一面挽起衣袖。
孙掌柜拍了下脑袋,立刻让伙计去取裘化真的罩衣和帽子。
裘化真的罩衣和帽子都是现成的。
只是自成亲后就没在用过了,以至不少新人都不知晓她才是一品居做点心做的最好的。
衣裳拿来,裘化真很快穿戴整齐。
两个蜀国厨子瞪着眼睛看裘化真,有些不敢相信这次和他们同台竞技的是这位娇滴滴的美人老板。
孙掌柜看着裘化真她的眼神莫名有些期待。
他跟了裘化真很久,觉得裘小姐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她从不打没把握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