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那天让龙谨言帮他查刺杀他的那伙人。
龙谨言一撩衣摆坐下:“你属狗的吧,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这趟活儿干得真是费劲,小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银子不要命地往外花,总算发现了一点线索。要是搁往常,最多三日,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小爷也能将人从泥巴洞里揪出来。也不知道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找个人都这么难。”
“我得罪的人早数不清了,不过想我死的无非那么几个。”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这次要你性命的居然不是你那几个老仇家,反而是得了你恩惠的人呢。”
林致远心念电转,一时间已经有了答案。
“昭妃。”
龙谨言瞪着眼睛:“诶,这么快就猜到了,真没劲儿。不过我有些想不通,她一个深宫的妃子,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对付你。”
林致远面色阴寒:“这件事昭妃不是主谋,她只是一颗棋子。背后主谋定是许了她什么,她才会冒着被我发现的风险向我下手。”
“昭妃这个人很聪明,而且心思深沉。她蛰伏十载,如今一出手,就压倒了卫皇后和朱贵妃。若她有个得力的娘家,后宫的天恐怕早换了。”
林致远没有告诉龙谨言,自己之前和昭妃是盟友。
他活了两世,十分清楚昭妃的野心。
她的儿子上一世能当上皇帝,足以可见她的心机手段。
还有那位九皇子,小小年纪就能将自己藏得滴水不漏,假以时日,只怕比昭妃更难对付。
现在这对母子和他对立,而且昭妃对他切切实实起了杀心。
如此看来,他的计划又有变动了。
“谨言,你再帮我做一件事。你去将这几个人找来,将他们安顿在京城。”
龙谨言看了林致远列的名单,不解道:“这几人都是江湖郎中,其中一个还是骗子呢,你找他们做什么?”
林致远道:“你照做便是,日后我会告诉你缘故。这瓶药是我刚做的,你拿去给她服用,一日三次,吃完再来。”
龙谨言瞪他一眼,气鼓鼓地将药收了。
以前都是他龙谨言支使别人,自碰上林致远,他简直成了他的跟班小厮,要不是看在音音还要找他看病,他早就不干了。
不过气归气,兄弟有难自己还是得帮的。
堵了一口气的龙谨言有心在林致远面前卖弄,不过五日就将那三个江湖郎中绑来了京城。
那几人都是走江湖的油子,也有几分本事,在民间甚是被人推崇。
可这回被一群彪形大汉绑来了京城,立刻现了原形,跪在林致远面前瑟瑟发抖。
林致远蒙着面,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眸子里的杀意令人心惊胆寒。
“公子爷,小的们一没犯事二没结仇,您抓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
为首的是一个黄袍术士,道号太一,除了看病,还会炼丹,单看长相,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林致远声音冷得毫无起伏:“很简单,若有贵人来求转胎药,你就将药给她。”
“转胎药?”
太一道长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我有转胎药?”
转胎药先前是宫里流出的,在大夏禁用多年。若是被抓到,是要杀头的。
太一道长自认做得隐秘,这位年轻公子是怎么知晓的?
林致远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你最好按我说的做,否则我就将你剥皮扔进狗笼子。”
剥皮……
太一道长打了个寒战。
京城水深,眼前这人他得罪不得,自己最好照他说的做。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真正害人性命的事儿他是不会做的。
“不瞒公子,那转胎药其实……其实没甚用处,坏处还多多的。如果贵人肚子里怀的男胎,用了这药,不会有大碍,如果是女胎,可能会……可能会有大妨碍。公子到底是想……”
“不管男女,她要你就给。”
听到林致远这话,太一道长顿时明裘了,这位公子看来是要害人啊。
“公子爷,这事儿伤天害理,老道不能做呀……”太一道长求饶。
“道长宅心仁厚,只是可怜了你的徒儿。”
“刷”地一声,剑光闪过,那小徒弟的耳朵就被削掉一片。
小徒弟疼得捂着伤处大哭起来,太一道长再不敢违拗,哆哆嗦嗦地应了。太一道长带着徒儿在龙谨言安排的客栈里住下,不过两日,真有一位贵人找上门来。
太一道长此刻一举一动都在林致远的监视下,只得听从林致远的话,将转胎药给了那位贵人。
昭妃生性谨慎,取到药后并没有自行服用。而是先给几位据说怀了女胎的妇人服下,等她们生下儿子后她才敢吃。
龙谨言打探到这个消息,连连咋舌:“林致远你胆儿够大,连皇嗣都敢算计,不怕你舅舅剥了你的皮。还有啊,她肚子里那个好歹也是你的表妹,你好歹手下留情。”
表妹。
林致远眉梢一挑。
亲妹妹都会算计他,表妹又算个什么东西。
“昭妃自己作死,我不过帮她一把。”
以昭妃的性子,他就算不动手,她也会想办法弄来转胎药。
这样顺水推舟的事儿他上辈就干了不少,多干一件,也算不得什么。
龙谨言斜着眼儿看他:“你将那些怀了男胎的妇人弄来糊弄昭妃,我看这药她是吃定了,等她生出个怪胎,还不得气死。”
林致远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他向来不会心软。
昭妃是怎么起来的,他会让她怎么跌回去。
敢算计他和化真,就得看她命够不够大。
一品居生意恢复如常,沈思齐归期将近。
那日清晨,沈思齐一袭青衫,勒马停在城外,伫立良久,终是回头看了一眼。
她没有来。
他笑容苦涩,心里默念:沈思齐,你提前一日出发,不就是怕离别伤感,会教她为难。
这是你自己想要的结果,又何必念念不舍。
沈思齐忍着胸口锐痛,扬鞭抽了下马臀。
马儿风驰电骋,带着他满腔的爱意与酸楚,离开这座繁华的城池。
翌日,裘化真得知沈思齐的不告而别,聪明如她,自然猜到了沈思齐的心思。
“晓晓,沈思齐还会回来,你不必伤感。”
提起沈思齐,林致远难得和颜悦色。
“嗯,我知道。”
裘化真头转向窗外,窗外太阳正好,偶有晴丝从树叶间一闪而逝,温柔而和煦。
林致远握住她的手:“晓晓,合叶斋的背后主使查出来了,是颜郡王世子。”
裘化真愕然:“我还以为是柔嘉郡主,没想到是她哥哥。”
“我也觉得意外,颜澈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看来他是恨极了我。而且这件事除了颜郡王府,另外几家也掺和进来。”
“你是说方家小姐?”
“除了方凌雪,还有一个人是你想不到的。”
“谁?”裘化真蹙眉。
林致远轻描淡写:“汪如笙。”
汪如笙?
裘化真愣了一瞬:“林致远,你会不会弄错了,阿笙怎会这样……”
林致远声音冷下来:“晓晓,难道经历了那么多,你还以为汪如笙会像以前那样事事以你为先?”
“林致远,我没有那样想,只是我觉得他人不坏,应当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那对甥舅都不是什么好鸟,而且汪如笙也定亲了,和我们成婚的日子是同一天,对方是御史大夫程家的三小姐。”
“御史台程家?”
裘化真更吃惊了。程家世代簪缨,那样的门第绝不是汪家这样的新贵攀得起的。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故事。
林致远道:“程三小姐女扮男装去青楼见花魁,斗诗败给了汪如笙,死活要嫁他。程大人和程夫人心疼女儿,只得将女儿下嫁。”
听闻有这样一段缘故,裘化真啼笑皆非。
“程三小姐是性情中人,希望阿笙往后能和她好好过日子。林致远,这次的事就算了,终归是我们欠他,从此两不相欠便是。”
裘化真神情恳切。
对于汪如笙,她终究是愧疚的。
林致远自然明裘她的心思。
“好。”
他答应得爽快,心中却想到,汪如笙和自己的仇怨从上辈子就结下,之间曲折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晓晓不知道汪如笙落第之事是自己设计的,但这并不代表汪如笙和他舅舅王扶林不知道。
王扶林老奸巨猾,说不定早猜出端倪,隐忍不发,只会有更大的图谋。
午饭过后,安夫人带着芙姐儿来芜园看裘化真,顺便和裘馨儿说说话。
裘化真出嫁后,裘馨儿就要入住安府,这段时日安夫人跑得很勤,为的就是和裘馨儿培养感情,以免她去了安府住不习惯。
裘馨儿聪明伶俐,又进退知礼,相较之下,芙姐儿就显得心思单纯许多。
安夫人瞧在眼里,不免又多心疼裘馨儿几分。
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可怜见的。
“馨儿,我上次提的那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安夫人上次来,说想让裘馨儿也做她的义女,这样对她的婚假前途都有好处。
裘馨儿只是摇头:“夫人的好意馨儿心领了,我们裘家只剩馨儿和姐姐,姐姐马上要嫁去林家,只余馨儿一人。馨儿早就考虑清楚,我们这样的家里,日后定要招婿的,否则断了香火,祖宗会怪罪呢。”
安夫人不禁动容。
裘馨儿年纪小小,考虑问题如此周全。
但她应该明裘,她将来若能以安家女的身份出嫁,比起招婿,不知要强多少倍。
芙姐儿见裘馨儿不肯当自己的姐姐,很是着急,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当我的姐姐不好吗。化真姐姐马上要出嫁,家里又剩我一个。你要是当我姐姐,我就又有玩伴了。”
裘馨儿笑了:“我住你们家,当然就是你的姐姐。除非你心里没拿我当家人姐姐,才会在意我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