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笙回头:“化真不会有事,我科考完就会娶她。”
太后的寝宫,门窗闭着,气闷沉闷得教人心悸,裘化真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任由太后打量。
“裘侍膳,外面传言你在清风镇就做了阿远的外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太后收回目光,慈祥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裘化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禀太后娘娘,我和林公子在清风镇相识不假,但微臣与他只是生意上有来往,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种关系。”
太后淡淡道:“这么说倒是哀家错怪你了。”
裘化真低眉敛目,没有作声。
太后叹气,又道:“哀家这辈子只有一子一女。长女兴平公主,天资聪颖,美艳动人,极得先皇喜爱。十七岁嫁与威远侯林琰,二十一岁因谋反畏罪自尽,那时她刚生下阿远,阿远在襁褓中就失了母亲的照拂,之后流落乡野十六年,今岁才回京。”
裘化真表情微变,看着这位大夏朝最尊贵的女人。
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心中奇怪,告诉你这些,无非是要提醒你,阿远是兴平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哀家定会护他周全。谁要是威胁到阿远的前程,哀家不介意做恶人除了他。”
裘化真背后沁出细细的冷汗,血色也一点点褪去。
太后老了,一双眼睛却依然清澈,岁月带走了她的光阴,但将比容颜更宝贵的睿智留给了她。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太后看着她,缓缓开口:“我给阿远物色过很多妻子人选,无一不是名门淑媛。
他如今处境艰难,需要强大的妻族联姻,否则性命难保,他清楚这一点,却拒绝了我的提议。甚至连和柔嘉郡主的婚事都是迫于无奈才答应。可是我知道,这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没有打算娶柔嘉郡主。”
林致远不会娶柔嘉郡主?
裘化真有些不敢置信,惊愕、心痛以及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爱恋瞬间从她眸中闪过。
只需一眼,太后什么都懂了。
爱是藏不住的,未曾开口,眼睛也会说出来。
“裘化真。”
她唤她的名字,语气柔和,甚至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阿远心中有你,你是他的软肋,我作为外祖母理应成全你们,但祖宗律法不容,阿远的处境不容。你将给他带来多大的危险,你知道吗?”
“太后。”
裘化真强撑着道:“我和林公子只是相识而已,那些事曾经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太后心一硬,道:“这句话说出去,皇上不会相信,那些别有居心的人也不会相信。”
裘化真愣了片刻,咬牙道:“太后娘娘放心,我会让所有人都相信,我和林致远没有过任何男女私情。”
最后,裘化真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林致远的清裘。
那便是请人验身。
只要她还是处子之身,那些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太后娘娘为了林致远,便将这件事放出风声,验身的时候,许多贵女,包括那些公子哥们都守在院子外瞧热闹。
有人开起了赌局,赌裘化真是不是处子,有没有被林致远睡过。
一个锦衣公子拿着锭金元宝,不知压到哪边,便问身边的人:“方兄,以你阅遍花丛的那双眼睛看看,裘小姐到底是不是雏儿?”
那方姓少年道:“这谁知道,我人都没瞧清。不过上次远远地见过一回,那小妞长得还真够漂亮,身段也好,光是瞧着心里就痒。”
“切,等汪如笙不要她了,哥几个就把她送到你床上去怎样?”
锦衣公子转头对卫飒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卫飒,你上次没搞上手的,这回咱哥几个一起上,你还要不要?”
卫飒阴着脸道:“这样的货色送我都不要。”
话一出口,他就感到一双眸子盯在了身上,那种感觉十分阴冷,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这几天似乎有些中邪,那天从外面回来丢了狼哨就开始倒霉。
先是床上出现蝎子,再是马儿发狂,将他从背上颠下去,伤了他的腿。
这些还是其次,要命的是他下面不顶用了。他两个千娇百媚的通房不论用什么法子,都不能让他入港,这让阅女无数的卫飒十分恐慌。
若不是皇上也在此地,他恨不得插翅飞回京城,找个高僧给他瞧瞧,找出作祟的邪祟。
给裘化真验身的都是宫里积年的老嬷嬷,有皇后的人,也有太后的人。很快便将结果告诉了太后。
裘化真是处子。
太后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交给皇后便是。
大家得到这个消息,未免有些愕然。
毕竟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连人证物证都出来了,没想最后竟是场乌龙,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皇帝得到这个消息,也松了口气。
林致远毕竟是他亲外甥,和他流着相同的血,如果他安分守己,他自会保他一世富贵安逸。
安心之余,皇帝又想到传出谣言的人。
他往林致远和裘化真身上泼脏水,到底意欲何为,是不是为了陷害林致远,挑拨他和七皇儿之间的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简直其心可诛。
皇帝令人去查,很快便查出谣言的源头,来自云家的二小姐。
二小姐因吃坏肚子出了洋相,迁怒裘化真未果,便想出这等阴毒的法子来中伤她。
皇帝想起裘化真尚未出阁就被宫人查验身子,且闹得沸沸扬扬,到底失了颜面,便下旨将裘化真的官职提了一级,从正九品侍膳擢为正八品尚膳,算是全了她的面子,也给汪如笙一个交代。
而云家那对姐妹,便交由皇后处置。
皇后瞧在云三小姐惨死的份上,只严厉训诫了一番,并让她们每人抄九十九遍女戒,抄完前不得出院子。
云二小姐得到消息,气得直哭:“长姊,方才你为什么不争辩,这件事本来就是柔嘉郡主和方小姐告诉我们的,怂恿我们将它捅出去的也是她们。为什么要最后受惩戒的是我们两个?”
云二小姐都快气死了。
她就知道柔嘉郡主和那个方小姐没安好心,将她们姐妹当枪使不说,还要替她们背黑锅,真是太气人了。
“佳音,柔嘉郡主和方小姐不是我们惹得起的,这件事,只能我们认了。”
云佳茗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在滴血。
这趟阴山之行,她不仅失去了一个妹妹,如今又被皇后变相禁足,她简直都被逼得没活路了。
来之前母亲叮嘱她们要和各大家族的贵女公子们打好关系,抓紧机会在太后面前露脸,争取今后谋个好前程。
九十九遍女戒抄完,可能都要下山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云佳茗突然有了精神,让丫鬟拿来纸笔,迅速写了一封信,让丫鬟悄悄给方凌雪送去。
“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瞧见,特别是柔嘉郡主。”她叮嘱丫鬟。
丫鬟走后,云二小姐便问她:“长姊,你信上写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寒暄的话。佳音,说不定皇后娘娘心情一好,明日就放我们出来了。”
“长姊,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云二小姐止住了哭泣,她对云佳茗有种莫名的信赖。
自己的姐姐虽然柔弱,却很聪明,她们这房没有庶子女出生,其实托的都是姐姐的福。
裘化真验身是处子的事瞬间传遍整个避暑山庄。
不少受过裘化真恩惠的小姐开始同情她来。
“裘侍膳真可怜,无端被人泼这种污水,这事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呀,汪大人会不会悔婚?”
“汪大人昨天为了裘侍膳将黄七小姐狠狠骂一顿,还说怎么都不会退亲,有汪大人这般护着她,咱们还担心什么。”
“你说得对,裘侍膳长得好看,人还能干,换了我是汪大人,也舍不得呢。”
柔嘉郡主独自一人,沉着脸打这儿路过,准备去找方凌雪。
听到这些话,气得险些骂人。
裘化真那贱婢到底有什么好?
竟值得你们一个个的夸她?
她牙咬了又咬,终是压下性子,径自往方凌雪院子里去了。
“阿雪。”
她“砰”地一声推开门,方凌雪回头,细眉轻轻一挑,将一页信纸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
“阿嘉怎么了?”
她起身,揽住她的胳膊。
柔嘉郡主烦躁地甩开她,跺着脚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哥哥知道这件事狠狠骂了我一顿,还说我要是再生事,就向林家退亲。”
方凌雪好脾气地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世子只是吓唬你的,你是他最疼的妹妹,他怎会让你伤心?”
柔嘉郡主想起方才哥哥吓人的模样,咬牙道:“我哥哥说裘化真是汪如笙的未婚妻,这事便牵扯到了七皇子。皇上疑心病最重,若是知道是我们搞鬼,说不定会牵连到我们两家,到时就收不了场了。”
方凌雪顿了顿,柔声道:“你放心,那种事不会发生。云佳茗不是傻子,她不敢得罪我们,这件事,她已经认了。”
“真的么?”柔嘉郡主道。
方凌雪淡淡一笑:“真的,我可以肯定,你回去告诉世子,让他放心。”
柔嘉郡主这才放下心来。
她虽跋扈管了,但生在王府,政治敏锐性还是有的。先前兄长的话其实也吓到她了,所以她才按耐住性子,没有和那几个说裘化真好话的女眷计较。
她想起裘化真验身的事,皱起弯月般的眉:“阿雪,你说那裘化真怎么可能是处子?会不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我之前可都看到过,裘化真就是林哥哥的外室。”
不然她疯了去为难裘化真。
方凌雪想了想,道:“那是太后和皇后派人验的身,结果应当不会有错。”
“林公子和裘化真说不定是心生爱慕,还没到那一步?”
“不可能。还没到那步他怎会如此护着她。他那些小动作休想瞒得过我,他为了裘化真,居然将文家的嫡子配给她的丫鬟做女婿,天底下哪有比这更可笑的事?”
方凌雪也是愕然:“你是说……文九,他要娶那个佳卉?”
柔嘉郡主冷笑:“可不是吗?那贱婢怎么配得上文家的少爷,还不是因为裘化真的面子。”
“阿嘉消消气。说不定不关裘化真的事,是他们两个看对眼了呢,那丫头生得标志,我见过几次。”方凌雪道。
柔嘉郡主道:“阿雪说得对,我也不必为裘化真那贱婢生气。她生得一副狐狸精的样子又怎样,林哥哥还是不肯碰她。这说明林哥哥心中是有我的,他就要娶我了,当然不能沾染别的女人。”
方凌雪无语,看向柔嘉郡主的眸光便有些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