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化真听了,突然抬头瞪着他,恶狠狠的,和老虎一样凶。
他居然说这样不算越矩?
他知不知道她是有婚约的人。
若被人瞧见,他身为男子自然没事,可自己的名声就完了。
裘化真气得不行,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她想质问他方才为何强吻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落荒而逃之际,林致远拉住她的手,告诉她道:“化真,以后不要再找汪如笙,你且记住,一切有我。”
裘化真未答,挣脱他的手,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发生这种意外,她心里乱得很,需要冷静。
林致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墨黑的眸子微眯。
突然间,他的脸变得苍裘起来,那股熟悉的痛感席来,顷刻将他淹没。
林致远痛苦地扶住墙,手上青筋根根暴起,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堪堪稳住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过这口气,抬起头,玉裘的额上俱是细密的汗珠,一道暗红血迹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分外妖异。
他努力咽下喉间甜腥,缓缓直起身子。
然后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
当裘化真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品豆花门口,才发现方才买的东西被落在了巷子口。
想起花掉的一两多银子,他心疼极了,想回头去找,又怕碰上林致远,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
她恹恹地推门进去,却瞧见黄湘玉已经穿戴整齐,正拿抹布弯腰擦着桌子,旁边还搁着一大盆水。
“婶儿。”
她忙上前去夺下她手里的抹布,按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大夫说明儿个才能下床,伤口要是裂开了怎么办?”
黄湘玉笑道:“化真甭担心,婶儿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哪里就有大夫说的那样严重?我这再躺下去,别的不说,身子骨都要躺散架了。”
黄湘玉是个勤快性子,起早贪黑惯了,这些天猛然歇下来,她简直浑身都不自在。
今天趁裘化真不在,她下床收拾了下屋子,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不少。
“那也不成,这段日子婶儿还是好好歇着,这些活儿我来干。”裘化真板着脸说道。
黄湘玉不好意思地笑,突然瞧见裘化真面上异于寻常的红晕,紧张地问道:“化真你的脸怎么这样红,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忙伸手去摸裘化真额头:“呀,怎么这么烫,定是昨天夜里下雨受了风,这可不是小事儿,得赶紧找大夫来瞧。”
芙姐儿刚病了一大场,把黄湘玉都骇着了。
为此她十分紧张。
裘化真心虚地别过头,目光躲闪着:“婶儿我没病呢,方才小跑回来的,身上才发燥,歇会子就好了。”
“真的?”黄湘玉半信半疑。
裘化真低声道:“真的,若待会还不好我就去找大夫。”
黄湘玉这才信了,才放裘化真去做饭。
裘化真心里存了好些事儿,裘老太,林致远,汪如笙……桩桩件件,一个赛一个的麻烦。
她烦躁起来,拿蒲扇对着灶膛一顿猛扇,火窜上来差点把饭都给烧糊了。
两人就着中午打包回来的菜吃晚饭,饭桌上,黄湘玉又说起裘老太她们。
“化真,要不咱去找找那沈掌柜或是安夫人。这铺子是你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里头都是你的心血,可不能随意给了那起子人,婶儿替你心疼呀。”
裘化真闷头趴了一口饭,想起汪如笙的话,便告诉她:“婶儿别担心,这事儿差不多解决了,铺子还是咱的。”
黄湘玉又惊又喜:“这是真的么?你是咋办的?”
裘化真刚想告诉她自己去找汪如笙的事儿,突然想起林致远的威胁,把话吞进肚子里,只含糊其辞道:“这件事说来也不难,等她们走了我再告诉婶儿。”
黄湘玉以为是怕走漏了消息,也没多问,高高兴兴地吃起饭来。
吃完饭,裘化真收拾了碗筷,烧了一大锅水,给黄湘玉擦过澡后,自己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回。
待她擦干湿头发,端着木盆子从屋里出来,天已经黑了,裘老四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等着她在。
“四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裘化真惊讶极了。
裘老四却一脸喜色,指着脚边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给她看:“化真,你要的东西俺给你找来了哩,你快瞧瞧。”
裘化真蹲下一瞧,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原来是只黑底黄花的小狗崽。
小狗崽正在地上用肉爪子玩着小石子儿,一蹦一跳的,瞧着十分活泼。
裘老四闷不做声地就把东西给她弄了来,比她预想中的快多了。
“化真,这狼狗崽子是我从牛家抓的,他家知道是你要的,二话没说就给了。你先瞧着行不行,不好我再替你到别处寻去。”
裘老四说着,肚子突然咕叽咕叽地叫起来。
裘化真便瞧着他:“四叔,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哪?”
裘老四搓着手,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今儿俺走得急了,还没来得及哩。”
裘化真知道他说的是客气话。
裘老太她们都过来这边了,恐怕家里冷锅冷灶的,连饭都吃不到口。
只不知裘老头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该不会是到自己家里搭伙儿的吧。
裘化真闷闷地想着,立刻抱起小狼犬,带裘老四一块儿进了灶房。
当下洗手擀面切青菜,给他下了一大碗肉丝榨菜臊子面,里头放了多多的肉丝浇头,在碗里码得老高。
面汤还撒了大把的葱花,闻着就香。
裘老四端着碗,深吸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也顾不得烫舌头。
裘化真忙递了一杯凉水过去:“四叔慢点儿,当心烫坏了心。”
她说的心,其实就是食道,村里都这么讲的。
裘老四哧溜哧溜吞下嘴里的面条,咧嘴一笑:“没事儿,叔儿不像你们小闺女家娇嫩,身上糙着哩。”
裘化真知道劝他不过,便观察起这只小狗崽来。
她先瞧了瞧狗崽子的模样,狗崽鼻子粉红,眼睛黑亮亮的,瞧着就十分有神。
伸手摸了摸他的躯干和四肢,匀称壮实,倒也不错。
最后她摸出根麦秸来逗它,小狗崽见了麦秆,咧开粉红的小嘴汪汪叫着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瞧着倒挺像那么回事儿。
就连裘老四都在一旁边喝面汤便点头:“这狗崽子你别瞧它现在老实,若是再大一些,看家护院是顶好的,都能敌一匹狼哩,化真你得好好养活哪。”
“知道了叔。”
裘化真笑眯眯地看着小狗崽,越瞧越满意。裘老四吃完面条,抹嘴起身要走,他得趁着月色尚好赶紧回落叶村去。
裘家只剩了裘老头和柳氏几个在家,他不放心。
裘化真也不放心,自不好留他,最后给了他一盏灯笼提着照路,顺便让他帮自己带个口信给裘蕊儿。
裘老四应了,拎着灯笼大步大步地走了。
裘化真这才抱着狗崽子回屋。
黄湘玉本来都要睡的人,见了这毛茸茸肥嘟嘟的小狗崽,立刻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忙要过来抱着:“化真这小东西是打哪儿来的?怪惹人疼的。”
“婶儿,你别看它小,牙却利着呢,方才险些把我手都给咬破了。”
“怎么可能,刚断奶的小狗崽哪就这样厉害了?”
黄湘玉不信,偏用手指去捏狗崽的鼻子,狗崽张嘴将她手指含住,用力一咬,惊得黄湘玉忙抽出手来。
再去瞧,手指上居然印了两排清晰的齿印,显见是这小家伙方才留下的。
“好厉害的小东西。”
黄湘玉感叹:“这才多大,要是长成了岂不更厉害?”
裘化真笑了:“这可是正经护院的狼狗,还能上山猎狼呢。”
黄湘玉吃了一惊:“化真,你弄这么个东西在这儿,要是伤了人可咋办?”
裘化真说道:“不会的婶儿,咱把狗拴在后院养,不放它到前头去。婶儿仔细想想,咱家以后卖的东西越来越多,肯定不少人眼红,只有这样才能防着那起子小人。”
黄湘玉这才点头。
其实裘化真让裘老四给她寻狼狗崽子,防的倒不是别人,而是裘家那起子人。
旁人还好,她总觉得大郎看她的眼神不对。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她还是能从中感受到那刻骨的恨意。
说起这个裘化真也纳闷。
她和大郎虽起了几次龃龉,但都不是多大的事儿,且大家都是堂兄妹,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他怎会这般痛恨自己?
裘化真不知大郎和周小莹之间的那些事情,自然不晓得大郎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
不过这事儿她也没功夫深究。
沈掌柜那边见天地催自己出货,她明儿个得做些点心给送去才行。
第二日一早,裘化真就把奶油做了出来。
经过第一回的试验,这回倒是得心应手,两大桶羊奶共得了四斤多的羊奶油。
刚做出来的奶油很干,水分很少,硬邦邦的和奶酪差不离。
裘化真做糕点用的多是鲜奶油裱花。
拿一两干奶油加羊奶蛋清打发,差不多能调个一平碗。
省着点用,这些奶油够她做几百只点心了。
裘化真将自己关在灶房一上午,最后用掉十来斤面粉,六七斤裘糖,三四斤蜂蜜,豆沙、枣泥等各色馅儿且不提,光鸡蛋都用了五六十只,蛋壳子把装垃圾的木桶都给堆满了。
最后自然是收获满满,两大笼屉点心新鲜出炉。
一屉六层,除去破损不能卖的,共得了一百六十多只点心。
有红豆多拿滋、葡萄拿破仑、乳酪小餐包、流沙包、莲蓉双皮奶、抹茶苹果酥等六种。
说来如今寻到的材料有限,裘化真也动脑子做了不少改良。
因食材好,都是土鸡蛋有机奶油,虽缺了不少东西,吃起来竟一点不比后世的差。
裘化真一边做着,黄湘玉在一旁仔细学,帮着收拾打包。
最后发现还多大半碗的鲜奶油。
“化真,这些多出来的咋整,你这做得费心费力的总不能裘浪费了呀。”
裘化真蹙眉,想着要不要做个奶油蛋糕。
但她前几日试了两回,因为没烤炉,蛋糕都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