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亡时间：“待定”

正在讲话的陆酬沉默了，他拿起那张影影绰绰浮现出来的纸，皱起了眉。

唐念念坐直身子观望着他的神情，她心跳加速，越来越紧张。

这真的是很不好的感觉，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有这种惊惶是什么时候了，头脑空白了很短一瞬，她想起来了。

她上一次这样慌『乱』无助，是因为她不愿面对祁子期的死，那个时候她双手沾满鲜血，颤抖的几乎连门锁都握不稳，在她拉开门想确认她是否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绝望无助的心情，短短几步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她想知道结果，又从心底害怕那个答案。

那已经……是太久以前。

可，很庆幸的是，她没有看到祁子期的尸体，一直到她死去，她都再也没有祁子期的消息。

“加急名单。”陆酬打断了唐念念的思绪，他清了清嗓子，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五分钟之后出发，城郊木材厂。”他在名单上抹了抹，又伸手在投影屏上点了几下，大家的追踪器同时发出了清脆的滴滴两声。

定位很精确，每个人需要带走什么人、怎么死，时间，地点，分秒不差。

唐念念盯着讲台上的陆酬，眼睛都不眨，陆酬望了她片刻，终于妥协了。

“名单……”他又清了清嗓子，显得有点局促：“不算最糟，是吗。”

他在大屏幕上点了两下，死亡名单像墨水一样影影绰绰的浮现开来，它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有五个人。

唐念念盯着屏幕，发出了一声轻而无力的嗤笑，那些过往、情感，似乎一下子都飘去很远了。

王建生，男，41岁，20:18分；

陈重，男，24岁，20:18分；

袁远喆，男，25岁，23:51分；

于世伟，男，27岁，03:27分；

肖凯，男，27岁，待定。

小黑攥紧了唐念念的手，发出一声轻咳似的长叹：“长欢……”

唐念念举手提问了，她盯着陆酬，面无表情：“待定是什么意思。”

陆酬低头沉默片刻，他觉得还是沉默比较好，因为唐念念很显然知道答案。

每一个鬼差都知道，‘待定’只有在特殊情况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简而言之，就是阴间尚未裁决这个人是生是死。

这世间有很多生死‘待定’的人，阳间通常称他们为植物人。他们在现实中昏『迷』，的灵魂在阴间无力的行走，很多时候，他们会沉睡在三岔口的塔楼，由阿宁来为他们织梦。

生死之间，混沌的人会做梦，有梦的灵魂不会太孤单，那些梦光怪陆离，有的梦见以往，有的梦见未来。人总会见所想见，有的人相比尘世中的纷扰，更愿意永远长睡。

然而，梦与醒并不由自己做主，尽管时常有人求生意志坚定，会摆脱美好的沉梦选择现实。当梦醒之后，许多梦境都会被遗忘。

因此，有的人会梦醒，醒来之后感受着阳光，觉得沉睡的时光就仿佛大梦一场；有的人则会踏上黄泉路，由鬼差带着进行下一次轮回。

唐念念站起身，对一切熟视无睹般，对陆酬道：“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不会让他死的。”

陆酬看了一眼手表，对静坐待命的同事们一挥手：“接到任务的行动，剩下的回归岗位做事吧。”

人群渐渐散去，陆酬始终由着唐念念执拗的站着，唐念念也明白，他是想等大家都走了，有话跟她说。

唐念念很无助，除了高越，她能拜托的只有陆酬了。

鬼差们很快散去，小黑向他们投来担忧且眷恋的一眼后，也到外面静候了。

“老陆，”陆酬尽量闪躲着唐念念眼中的哀求，她的声音却还是传入他的耳朵：“求求你了。”

“不瞒你说，这个‘待定’是我改的，”陆酬没有任何犹豫，不顾唐念念陡然讶异的眉眼压低声音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并不轻松，他把加急名单摆在唐念念面前，那个日期白纸黑字写的非常明确，可是他毫不在乎：“可我也只能做这么多，这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