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念很清楚,沈眠的身体里有一个守护灵,能和主人共享一个身体,必定是有过什么奇遇了。可是无论她走过了多么精彩抑或孤独的时光,唐念念都知道,那个守护灵即将走向尽头。
它在消散,被封禁在这个身体里,无非是多撑片刻光景,虽然守护灵的‘片刻’比常人要长许多许多,但从气场看,应该已经到了最后了。
沈眠应该明白吧,不然她不会什么都不做,用这么好的清晨去发呆。
她在陪伴自己,她脑海里想的那些事,她的守护灵会感知到吗?
“走吧,去看他,我都替你准备好了。”沈眠叹了一口气,对着目所能及的山峦说出这句话。
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开口了:“如果哪一天只剩下你了,也会好好过吧。”
她淡淡笑一笑:“会吧。”
“我走了以后,你就会想起很多事。”她开口,声音清冽温柔,却有淡淡的哀伤流落:“或许你会怪我,但别恨我。那是为了你。”
良久的沉默。
“你会去哪儿?”沈眠开口问:“那是更好的归宿吗?”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嗯。”
在他们坐车去往皇陵的路上,听导游的讲解他们方知今天是这位帝王的忌辰,他于千百年前与世长辞,打那以后,他始终长眠于此。
由于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他没有留下什么丰功伟绩,之所以有很多人前来旅行,是因为这里草木繁茂,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风景真是好。”下车之后他们汇合,林南和白小樱手牵着手,走在一片成荫的杨树下,旁边是一片清浅的湖水,白小樱不懂风水,可是这个地方莫名就让人很喜欢:“很凉快,真舒服啊。你说千百年以前这里就是这样了吗?古人也太幸福了吧!”
她扭头望着唐念念,唐念念优哉游哉的走在他们身后笑而不语。
“差不多吧。”她抬眼望着那些垂柳,微风一过,它们摇曳摇曳,姿态无比温柔美好。
近了皇陵人就少了,毕竟除却砖瓦,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土壳子,里面埋葬着一个他们不曾了解、也永远无法了解的人。
历史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奇妙,你与它们共享过一片天空和一轮明月,可偏偏他们只活在故事里,岁月更迭,故人远行,那些史书上只言片语的描述,于岁月洪流中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卧龙跃马终黄土,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白小樱和林南在河岸边找了个有树荫的长椅,邀请唐念念同坐时她却拒绝了。
“我随便走走,一会儿过来跟你们汇合。”她不慌也不忙,很知趣的不当电灯泡,跟他们摆了摆手,一个人散步去了。
当然,不只是为了散步。
还记得早上听到沈眠的自言自语:“今天是你的大日子。”
唐念念不是笃钝之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身体里某一半魂魄一定和这位帝王有某些关联,所以她带着几分忐忑与期待,佯装不经意的来到了帝陵前面。
这里没什么香火,除了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之外,也没什么人祭奠。
没有香火哪怕是神也会老去,更何况即便曾经贵为皇帝,投胎转世之后或许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没有丰功伟绩,不会超凡入圣。所以这里,只是一座空坟而已。
这里并无树荫,也没什么美景,所以除了一些好事的人会来围着坟冢转一圈之外,其他人早早就止步于湖畔,舒舒服服的赏景休息。
唐念念毫不意外沈眠会在这里,所以她没有四下寻找,直接就来到这里试图寻找她的踪迹。
果然,她端端正正站在坟墓前垂手而立,望着坟冢,嘴角挂着淡淡微笑,她饱含深情的眼睛,就好像在望着一个久未重逢的爱人。
“我知道。”她柔声说,似乎是在跟自己对话:“我帮你把它埋下。”
说罢她打开提包,从包里掏出两块很别致的木牌,唐念念探头望去,木牌合二为一的时候恰巧是朵并蒂莲花。
唐念念眼看沈眠蹲下身子,挖开坟前的泥土,她把并蒂莲握在手心放在胸前,默默而虔诚的静默片刻,然后认真的将它们埋入泥土中。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站起身,带着几许释然和眷恋,转眸望向了唐念念。
唐念念略略后退一步,为着窥探了她的隐私而抱歉,可她略略蹙眉,带着几分沉重的期盼,等待她说话。
沈眠眼中有那么一瞬的疑『惑』,可是转瞬她就开始喃喃对自己说:“让我跟她谈谈,你放心,我可以的,我一个人跟她谈。”
果然,沈眠开口了,唐念念一直等着她说出这句话,沈眠说了这句话,她的心也就定了。
沈眠面带微笑,那种温柔和她以往时候截然不同,她带着一种释然与豁达,又有掩不住的美好温柔。
她淡淡开口,轻的就好像未说出口般。
可是唐念念听见了,因为她一早就知道她会如此说的,她终会对她说的。
“你好吗?”
“你好吗,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