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那样可以拦住客厅里令人生惧的声音。
其实没什么用,那些声音会在他心里放大加重,直至融进他每一个声嘶力竭在抗拒的细胞。
他会拿很多纸巾拼命地塞在门的缝隙里。
成人世界一场随意的碰撞常常会造成他小小世界的天塌地陷,余震会蚕食他很多年。
他见到过的第一个婚姻,是由愤怒、猜忌、怀疑、不忠和绝望组成的。
这样的婚姻在他心底生根发芽,腐蚀了他对婚姻和爱情的信心。
后来他们终于离婚了,肖焕新那时候甚至是有些开心的,终于不用再听到哪些恐怖的声音。
可事实告诉他糟糕的事,只能带来糟糕的后续。
离异孩子在学校一定不可避免地要承受很多异样的目光。
班里的同学永远对父母离异这个话题津津有味。
肖焕新作为一个父亲两度离异的孩子,更是要承受双倍甚至更多的嘲讽。
身后的目光有如实质,如芒刺在小小的背脊上。
尤小若从双脚迈下火车的那一刻就是抵触的,这个地方某座房子里的乌烟瘴气以光速向她打来。
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让她异常疲惫,她没有打电话告诉任何人她今天回来,也没有人会在乎她哪天回来。
她走进院子,父亲尤正国正在修一辆自行车,看见她突然出现的她没有任何表情,不惊讶也不开心,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尤小若以同样的神情语气回复他:“是。”
她拖着箱子慢慢走进院子,院子是被奶奶打扫得很干净的,但总有写说不清的寒意。
尤小若把箱子拎进屋里,她的屋里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床,连张像样的书桌都没有,她以前写作业都是拿张木板凳坐在床边,垫一本厚厚的书在下面,床要身兼多职的扮演书桌的角色。
她在火车上只零零碎碎地睡了几个小时,她一倒头就睡了七八个小时才醒。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她是生生被饿醒的。
饭点时没有人叫她吃饭,她自己没精打采地到厨房去热饭菜,住在隔壁的奶奶看到她回来慢悠悠地跟进了厨房。
老人满头白发,没有一般老人该有的慈祥,脸上的表情像是很多年没有舒展过的样子。
“该吃饭时不好好吃,现在才翻锅碗瓢盆。”半年不见,一见面就是埋怨。
尤小若又累又饿不想说话。
“你这孩子,脾气越来越丑了,你奶奶跟你说话都爱答不理的。”老人语气中尽是指责。
尤小若听得耳朵生疼,她知道尽快结束这场折磨最好的方式就是以退为进。
她努力梳理了下情绪,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奶奶说:“我就是太累睡过了。”
她奶奶冷哼着说:“坐个火车都能给你累的,坐车坐着什么都不用干你都嫌累,你要是像我跟你爸爸一样天天干那么多事,你怕早就死了。”
尤小若吃着饭不回应,回得越多,要被骚扰的时间越长。
果然,老人兀自数落了一阵,她没有顶撞回嘴,觉得没什么劲,就驼着背离开了。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老人都是慈眉善目的,有的人真是又老又凶。
尤小若刚到家第二天就接到一个电话,她其实不想赴约,但那人很执着要见她。
那就是她的生母杨丽芳。
尤小若不知道她为何消息这么灵通。
两人约在当地一条街上的超市门口见面。
尤小若到时那个女人已经到了,看她踱步的样子像是等了挺久的。
杨丽芳身材有些丰腴,是个挺喜欢穿着打扮的中年女人,耳朵上还带着一副廉价夸张的耳环。
尤小若的相貌遗传杨丽芳的痕迹非常重。
一见尤小若就笑得十分灿烂,脸上是被生活打磨出来的条条皱纹。
“你昨天就回来了呀?”杨丽芳音调里都是藏不住的开心。
“是。”尤小若冷冷地答。
她承认,这个地方,只有这一个女人会因为她的归来而欢喜。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杨丽芳依旧是笑着。
“我没什么想吃的,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尤小若说。
杨丽芳听着她有要走的意思,有点着急地说:“我肚子饿了,我们边吃边说吧。”
到尤小若最后离开时杨丽芳也没说出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一直找话题跟她聊,打听她在学校的生活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