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问:“回京之后,陛下为什么对待你们母子态度大变呢?”
司钺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从我记事起,我就要面对他的冷脸了。他对我十分厌恶,乃至有一次,我按照宫中的规矩,在一年一度的礼佛典礼上进献了我母亲抄录的佛经,刚回到我母亲身边,就被陛下派来的太监们追上,他们要拿白绫勒死我。我母亲阻挠不成,正准备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的时候,是司砚的母妃德妃娘娘路过,将我母子救了下来,并在陛下那里保了我一命——我时常觉得,德妃娘娘待我,比陛下要亲善得多。她因为我母亲的死而郁郁病逝,我很难过,连带着司砚,我也深感愧疚。”
“这与你何干?”宋明臻宽慰他说,“生死有命。再者说,这一连串的悲剧,不都是谢家兄妹和……和陛下造成的吗?你那时候那么小,难道能做什么吗?”
司钺虽明白宋明臻的好意,但还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半晌,司钺靠着靠垫,仰望着床帐,又说:“我母亲其实挺傻的。她一直爱着陛下,最后见陛下完全厌恶了我们,终于不爱了,可是取而代之的不是恨,而是绝望。好像失去了爱,她就没了活下去的意义。我甚至在想,如果是因为我的存在,使我母亲失去了被爱的资格,那么如果我消失了,我的母亲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了呢?呵,她到底还是先我一步走了,带着别人强加给她的罪名,带着我送给她的桃花,自尽在我面前,让我独自留在世上,被人厌弃!”
“不!你不要这么想!一切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受害者!”宋明臻抱住司钺,“你不是独自一个人,你有朋友,有兄弟,你还有我啊!”
司钺抱着宋明臻,用下巴轻轻蹭她没有什么配饰的柔顺的发,去蹭她微微发红的贝壳一样的小耳朵。他们两个被遗弃的人靠着各自拼了性命的努力走到一起,相互偎依取暖。在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小了。
小小的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被遗弃的人。
司钺吻了一下宋明臻的额头,闷声说:“我刚到燕北的时候,一边想着去我们相遇的地方寻你,一边想着有一天要返回京城杀了……那个人,每天过得都很痛苦。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我随军巡视各州,看见荒野上有一棵又瘦又小、孤孤单单的桃树,顽强地开出了几朵桃花,竟然没出息地抱着树哭了起来。那时候,我问舒裕哥,我一生最重要的人都离开了我,那么我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活着呢?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难道要为那个人效忠吗?我母亲曾经爱过那个人,那个人却那样对待她,凭什么?杀了那个人,我那躺在冰冷的土地里的母亲,会不会灵魂解脱呢?呵,你知道舒裕哥是怎么说的吗?”
“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你不怕他杀了你?——他怎么说的?”
“他?”司钺终于藏起了他悲伤的表情,“他和我母亲一样傻!”
“什么?”宋明臻不解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