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仿佛命中劫数一般,从他二人相见的第一面起,便被捏碎了融进彼此骨血,忆起同行十数载的点点滴滴,薛摩终于开始觉得疼了,像被扒皮抽筋一般,疼得人窒息。
他佝偻着腰,眼前突然绽开鲜红簇簇,仿佛他孤身一人立于万里雪飘之中,眼前有梅花依次绽放,耳边呼唤之声似是从九天之上,穿云而来,似闷雷滚滚,嗡嗡作响,却是听不真切……
“薛大哥!”
“薛摩!”
“二城主!”
身边似是围了许多的人,薛摩的瞳孔已然失焦,眼前光影点点,却是斑斑驳驳,看不真切,倦意瞬间席卷了全身,他只觉得疲惫,他想,他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池笑鱼急得哭了出来,她抱着他,手上全是他吐出来的血,那封信笺已经被洇红了,捏在他手里,说不出的明艳。
直到紫苏急吼吼赶来,这间红阁暖帐才稍稍有迹可循,不再乱哄哄,手足无措。
紫苏和医师连夜施针,彻夜忙碌,众人坐在外阁,面色颓败,特别是鬼骨,他拈着那封信笺看了许久,看到最后是眼眸通红,血丝满布,他起身出了房间,他不是不相信秦英的话,他曾经还天真以为,也许屈侯琰是受人撺掇,也许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摇着头,笑得嘲讽,习惯性地走到了柳无言床榻前,侍女正要给她喂药,鬼骨接了过来:“我来吧。”
侍女见鬼骨形容憔悴,又独臂不便行动,关怀道:“鬼门主,方便吗?”
鬼骨垂眸瞥了一眼那银钩铁臂,心上一沉,一想到有可能是他的那只手臂给了柳无言那致命的一掌,他就周身寒凉得紧,侍女自觉说错了话,噤声站到了一边,鬼骨恹恹垂首:“方便,你先出去吧。”
其实倒也真不方便,他拿了勺,便没办法端药碗,于是药碗只能放在矮几上,柳无言素来喜欢洁净,怕药盛多了,洒到她床铺上,于是每一勺,鬼骨只敢舀一点点,这一番小心翼翼下来,药喂完,鬼骨的额头都沁了层汗。
柳无言还是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她依旧睡得很沉,鬼骨细细地凝视着她,她素来安静,可这样实在太安静了,就好像榻上其实并没有躺了个人。
为了驱散心头不安,鬼骨轻轻将柳无言抱了起来,他单手搂着她,让她软软倚在他肩上,怀里温热的体温,终是让鬼骨泪湿双眸:“怎么就这么逞强,那种时候不应该先好好保全自己吗?”
“唉——”鬼骨长吁了口气:“罢了,你本也不是那样的人。”
鬼骨轻轻抚了抚柳无言的长发,他眸光倏而坚决:“他既能下得了如此狠手,想必有什么后果也都是想好了的,无言,这仇我定然要报,为你,也为我自己。
“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那样的人手上,可是若是你……唉……所以,柳无言,你一定要好起来,待仇报完了,你若一走了之,我便也弃了这余生,命是你捡回来的,合该随你而去。”
鬼骨很想双臂紧紧抱着她,可是铁臂寒凉,他刚抬起,意识到后,便又放下,最后只能紧贴着她耳朵,满是无奈又委屈的一句:“柳无言,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