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要孩子活……”
与此同时,医生与毛玉成的谈话在门外仍在艰难地进行:“如果要孩子,大人的性命很难保得住,如果要大人,孩子不能保证存活,而且,产妇以后可能会丧失生育能力。”
毛玉成这年30岁了,他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他的父母想孙子也快想疯了,可他不能置婉秋的生命于不顾……在两难中,毛玉成感觉自己跟婉秋一样,也要死去了!
……在濒死的关头,婉秋突然看到天门洞开,冰川融化,星月涌流……液体,红的液体,从婉秋的身体里小溪一般汩汩流淌,随着这液体的流淌,婉秋感觉自己就像是蓝天下一片完整的土地,突然的雷鸣电闪,天崩地裂……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拼命地把她体内的一部分朝着她以外拼命的推,一分为二……一分为二……分开……向外……那是连骨带肉的一发子弹,终于毁灭一般地从她体内发射,破门而出……
毛玉成学水利出身,一年到头跟大江大河打交道,还在进入实习阶段的时候他就了解到了这个行业的凶险,那年他还在大四,也是一个汛期,他亲眼看着一个水文测量人员乘坐的船只被大浪打翻,船上正在进行测量工作的几个工作人员全部落水,其中一个落水后便被洪水吞没,尸体在许多天以后才在下游的河道里找到……
除了凶险之外,这顶工作的还注定常年奔走在野外,跟家人聚少离多,几乎每年都要有至少几个月时间工作在河工现场,因而成家后的这么年,一年中至少有半年时间,婉秋独撑着这个家。他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子,却有着非同一般的韧性与刚强。说实话毛玉成最初看中的,并不是婉秋的刚强,她是那种没有心计,对人不设防,善良单纯像一泓清水一般,几无世俗烟火气的小女子,这一切让毛玉成认定,自己娶的是当今时代最后一个圣母玛丽亚童贞女。尤其那年,目睹妻子生育全过程的毛玉成,忘不了生命娩出时那样的惊心动魄与生死抉择。
那一天,妻子从产房被人推出来,看到面色如雪的婉秋的第一眼,毛玉成的眼泪就流出来了!产妇病房里只剩了他们俩人时,毛玉成将头埋在妻子怀里呜咽说:“婉秋你把我吓死了!”
却不承想,就在那个时候,她竟像安抚一个大孩子,或者乞求一个小大人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想生……生一大群……”
那天夜里,毛玉成眼瞅着躺在她身边的那个小毛头,感觉竟是几分气恼几分好笑。他甚至搞不明白:那个小毛头,真的跟他毛玉成有关系吗?就是这小东西差点要了他妻子的命!
那以后的日子,他才一天一天感觉到这小毛头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开始要吃要喝要人照顾,以后又要读书上学……有时生起气来,他最喜欢骂儿子的一句话就是:你个讨债鬼!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那个呀呀学语中的小不点,成了他的牵挂,使他对妻子和家人的爱,有很大的一部分转移到了这个小不点身上,他无论人在哪里,过不上几天总要给家通个电话,可者写上几个字。电话里不用说,他希望能在孩子没有睡觉的时候,听他呀呀地说上一气,或者含糊不清地叫一声爸爸,如果写信呢,他会再三地嘱托婉秋,照顾好孩子。与婉秋与家的疏离是近几年的事,近几年孩子大了,从孩子上初中开始,他就不太管他了,因他工作上的烦心事太多,压力太大,也因为人到中年的他,再想不到,他的情感还会被婉秋之外的另一个女人所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