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子夜过,音响跟和尚经都寂寞无声。全旺把老婆扶着回家,一手提着一壶开水。那么乡勇怎么没放哨站岗呢?站呢出去又是有老太太们,何须啰嗦。防的是贼管进不管出,所以不能多语,以免暴露目标。
两口子到家全旺先给老婆洗脚洗屁股,松松身子也就鸡叫。玉凤道:明天一早清,你呀,嘿我告诉你,天亮去高庙告诉庆家,就说你闺女在她表姐家呢,叫她放心就是。
天亮全旺去高庙,见柴门二门都锁呢,这家哪去呢?算白跑一趟。回家和玉凤一说,玉凤嗐的一声:我糊涂!那全家能不来随份子?唉,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混心混心真混心。他家还有俩小丫头,一个大小子也娶媳妇,那么一家人都来啦?怎没看见一个呢?这一天我没离开灵棚。嗐!错啦!我和大奶奶打一起,叫五婶那边兄弟媳妇拽她家去个把时辰。对对对就在这时进得前边内宅去的。嘿!亲戚叫进乡亲不叫进?
进是进,你哪知道都顺东门外向南拐,进了张王李赵家去。那里有十桌饭棚,这里都是信秋菊崔云香的亲连亲,环套环的亲属。有几年不见的借这机会叙陈情再添上新的。拉开大锯话说个没完。云环她妈问呢,你婆婆为什么找你?是怎回事。云环实话实说,妈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嗯道那你今后打算怎办?
云环道:我虽说姓冯,是脸朝外的人。我不能丧尽良心。可妈呀,你对我太独性!可今后我无后眼,我走一步落家后,我再向前迈一步。妈你勿用多问。左右,左右我这箭上不了妈那弓弦!云环说就哭哇……
妈妈道:好丫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正说呢云香小妹石宝珠三链五霞二秀史秋双十五个人,都是本地大姑娘,笑嘻嘻站满这屋地。
云环妈道:呦!都一边大。亲戚我可没少串,只没见过这么率脆精悍,是多么秀气大姑娘。云香你快给你嫂子介绍认认,以后碰上好说话。这媳妇十九岁,她可是白庄子娘家,三月十五去军下庙看过跑马戏。这媳妇眼认人,心里说这都是跑马戏的,怎上这里来呢?云香道:老姑不用介绍,几天后都认得。
云环妈道:我们住一夜,出殡时再来。云香道别走,人家都不走,就老姑舍不得家。晚上老姑父回家喂猪喂骡喂牛喂鸡。老姑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几个牛车拉的话还没说呢。
炕里坐着一位老太太道:云香你是心眼快,家里不能离人。我们大道孛齐庄可总有跳墙剜窟窿的。
“呦!妹妹你哭什么?”云香跟道:“你不哭我心里痛快,我一看你哭我扎心。”云环道:“把我憋闷死!算来我是去年四月初六过的这冯家,至眼前整整一年脚尖没冲高庙。去冬三个月还是姐姐把我接这里住。姐姐你也知道这蠢婆婆向我要锯,叫我去住春冬十个月家。我妈不留。姐姐你说我是属箩床的两头受磕。我这衣服都是我姐姐给的。一个说脸朝外就不管,一个说三年一个褂子五年一条裤子,不够穿回娘家去找你妈。我那时做媳妇就是这么传统。姐姐你听,这些话我姐都没听我说过。
姐你说今天好不容易见着妈,是姐姐给我掌腰,我还敢对妈说两句。姐你不来我怕打。我连一字也蹦不出来。简直说我受死算。我妈这刚说完,也会答复我好丫头。姐你听是这样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这夹板给我戴的很结实,因为是死扣我解不开。我每天锅台转,叫向东不敢向西。我要没我这姐姐我早跳坑死去。这是我被拘的志气。说至此更哭个不止,一个劲拉起抽屉那么屈痛。
小妹笑道:大婶字眼用的恰当。可叫家庭守空帏的女儿怎受呢?这可真是两头受挤。云环妈道:姑娘我和你说,不狠不挤不成佛。宝珠道:我的妈哪咱又多学一句话。
链银道:使硬的别使软的,不打不敲不响不出音。这我受过。可是做生意的老板为自己多磨刀刃,过农田庄稼日子,可也得算吃穿这两大宗。应向地亩和鸡鸭鹅羊牛争算,可不应该把女儿当舍鸽。这个向外推那个就打,这还叫女儿长志气?我这么说大婶你别生气,过日子过的是人,没儿没女抖不起翅膀来。这大婶过老日子不会不明白。不过有这一点,有时一个人总转不过想法来,应该多向宽阔去想,别想一条窄路。
云环妈被链银说的抹眼哭个哑嗓。本来会说不会用,欠些把闺女挤死。也把这屋里人弄的心酸疼痛。云香道:老姑你也别想不通哭,要多想想方式方法。这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和嫂子呢。老姑你过日子多想其他良策。这玉环妹妹归我,你要我都不给。你放心吧。咱说旁的。
云香跟着看向炕里一位老太太,这老太太年约五十左右,可能是乾隆末年生人。她现在穿一件旧蓝绸子,边沿绣的是杏儿黄的素花,看去是牵牛花,下身裤子是件旧青绸裤,穿一双青地小菊花,绣的很精致,是层薄木底儿鞋。长圆脸黄面皮很雅素,看去年青定是个漂亮人。这时怀里搂着七八岁小姑娘,梳着个尺长辫子。她瞪着大眼珠不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