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连衡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来关心张莘月的身世。
不可否认的是,刚才他脑中闪过一丝丝想要借助陶铃街力量的念头。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可不是欠钱那么简单。
作为一个熟悉历史的教授,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事他太清楚了,很多事情,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开始,一旦开始,可能就再也不受人所控制。
如果将陶铃街扯进自己家与汇东的债务里,事情就变得不是这么简单了。
而且,齐灵的事情,远远不是一个简单的债务这么简单。
老爷子这次临江之行,不知道有什么结果,他刚回来,还未来得及问。
再一个,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这样的家庭,简直是世间最为荒谬的事情,这是一场活脱脱的闹剧,他齐连衡,兢兢业业传道受业大半辈子,居然有一天,会做出用自己女儿抵~债这种决定。
不用说出去,他自己也感到丢人。
如果齐灵真的被抵押给章罗,他齐连衡也就没有脸再苟活于世。
齐连衡对于老爷子齐敬之的做法,是极其不赞成的。
某个夜晚,他和齐敬之大吵了一架,他额头青筋鼓起,指着窗外责问:“难道为了别人的女儿,就要牺牲我齐连衡的女儿吗?”
齐敬之也含泪坚决地回复他:“只要是我齐家的儿女,就得这样,义不容辞,没有为什么!”
“他姓刘的对自己儿女也是这样的想法吗?”齐连衡气昏了头脱口而出地质问。
“混账!”齐敬之反手给了齐连衡一巴掌。
他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没想到在他五十岁这天,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齐连衡当场跪下,老泪纵横:“爸,她可是您最宠爱的孙女儿啊,您真的忍心将其推入火坑,真的忍心让她…给一个五十多岁…和他父亲一样年纪的人当小…爸…”
齐敬之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缓缓地坐下,挥手:“别说了……此事已定。”
……
自从这件事确定下来。
他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随着日期一天天临近,内心就更加的如同刀割一般绞痛,连呼吸都是痛的。
活了大半辈子,齐连衡这才觉得,命运无常,不可掌控。
他第一次感到绝望,像溺在水里无法挣扎一样无助。
他无时不刻不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无能,想把满腔的愤怒向天宣泄。
不会喝酒的人学会了喝酒,不会抽烟的他,那劣质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这两年来,他拼命地在各地演讲,讲课,企图在期限内筹集到520万块。
可是,现实让他感到了无力,让他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
他一个月的工资只有74块,一年连一千块都没有,每当拿到74块的工资时,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7474,真的是要气死人。
相比较520万,74块,有什么用,连个零头都没有,他好几次气愤地将那74块扔到了地上,等一会儿,又弯腰一块一块地捡起来。
一边捡一边念叨:“我的灵儿,是爸爸没用,保护不了你~”
最痛苦的时候,不是屠刀落下之时,而是在等待屠刀的过程中,那种恐慌会每一分每一秒地折磨着他。
他自问,自己还算一个好人,虽然不能兼济天下,但独善其身,没有害过人,也不曾有过害人之心,路遇乞丐,还会尽一尽力所能及,面对学生总是有耐心地讲解,传道受业解惑,竭尽全力做一个人师该做的事情
也不曾惹人结怨,对同事友善,一心搞学问,不与人争名夺利,可为什么章罗要这样对自己。
他只怨自己的工资为什么不是一个月七万四,七十万四……
曾经儒雅沉宁的教授,有时候,真的是焦躁得不行。
最近,日期越来越近,他的痛苦也随之增加,某天晚上喝多了,一不小心把齐灵抵债的事情说了出去。
第二天他才知道自己糊涂,急忙提上东西去拜访老友,凭借自己的智慧,又说齐灵已经嫁为人妻,才将酒后言论摆平,让老友相信了他是酒后胡言乱语。
那些人也没有理由不相信,齐灵和刘东的婚礼是在城里崇羊酒店举行的,很多人都到场了。
章罗等人也在,章罗私下告诉齐连衡,这样做没用,他不在乎齐灵是不是人妻,因为他在红港,家里的四姨太曾经也是人妻,做自己未来妻子的男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刘东死亡的消息传来,齐连衡回想起章罗说的话,认定这件事和章罗脱不了干系,恰在这时候,章罗知道齐灵回到了攀州城,还特意让人给他送来消息,告诉他,自己对寡妇很感兴趣,还描述了寡妇的韵味如何如何。
差点没把齐连衡气个半死。
当初
为了让章罗改变主意,他们想出了将齐灵嫁出去的计策,可环顾周围,根本没有适合的人,唯独一个剩下一个齐灵喜欢的红港人可以选择,听说要将齐灵嫁给他,当天年轻人激动得不行,三拜九叩。
可没过几天,他就上门赔罪,说自己要回红港,暂时不能和齐灵结婚。
齐连衡等人一打听才知道,章罗的人去找过这个人,他认怂了,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于是离开了攀州。
思前想后,在没有办法之时,刘伯恩说自己在花镇有个亲戚,是个孤儿,不如让齐灵和那孤儿假结婚,以此来使章罗更换条件。
而这个孤儿,名叫刘东。
正好刘伯恩一直就定居在老家花镇,一来尽管远离城里,但有个照看,二来,刘东是个实诚人,不会对齐灵乱来。
这才促就了这桩看起来两个新人都知根知底的婚事,知根知底对不同的人来说,是不一样的,对刘东来说,知根知底包含的全部信息就是:婚事儿是假的!
这样一来,孤儿刘东,从一无所有,突然就变得什么都有了。
本以为这样,章罗就会放弃这个条件,然而结婚当天,章罗就派人给齐连衡送去了那张气人的纸条。
但是,人人都知道齐灵要和刘东结婚,还能取消吗?
只能将婚礼进行下去,让齐灵先去花镇住个一年半载。
让她准备好,实在不行就出国。
而如今,刘东却死了。
齐连衡认为,刘东的死与章罗脱不了干系,一定是章罗派人去做的。
然而他不知道,章罗却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刘东的死,跟他们的策划有一定关系,但确实是横生的枝节。
另一边。
刘东与州属银行的那张单子现在在马景澄的手里,用一大笔存款换来的。
由此,马景澄知道,刘东的事情和齐灵、刘伯恩两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那张单子上面,担保人那一栏的签署的名字是:秦聿铭!
州属行长什么都不知道,秦聿铭作为担保人签署无关紧要的单子,多了去了,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出去的钱也都回来了,他留着还有什么用。
州属行长从来不关心其他的事情,他只关心州属的钱。
而且,马景澄去存钱,同时也将刘东的所有欠款都还掉了,州属行长没有必要隐瞒,他根本就不知道任何事情,哪里会防备马景澄。
马景澄回想起刘东和原主在一起时的一言一语,其中充满了满足感,又有些许感叹和无奈。
原主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他东哥不满足,有车有房,还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可没见到他多开心。
刘东总会摇着头摸着他的头,说他还太小,很多事情并不是眼睛所看到的那样。
原主说:“那是不是等我和你一样,我就懂得更多了?”
乡村少年到底还是纯真,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孩子早熟,早熟是早早地担起了不属于他年纪的重担,在思想的复杂上,哪里比得过锦衣玉食的城里孩子。
刘东出神地望着别处,淡淡地说:
“很多事,你知不知道,与年龄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别人想让你知道,你年龄小也知道,如果别人不想让你知道,即使年龄再大,你也不会知道…”
原主听出了他的叹息,但是不明白他说的这一番话。
原主也未曾想过,他会间接地因此丧命。
马景澄穿越而来之后,就发现了一切都不对劲。
而在之后,齐灵却一走了之,马景澄没有办法解答心中的疑惑。
从齐灵身上已经获取不到更多信息了,加上又碰上张莘月的事情,那天秦晓夫刚巧来花镇接刘雨回去。
他就来到了攀州,本来主要是为了将祝氏家族全部抹掉,其中牵扯出了一堆的事情,再次回去时,意外在柜子地下,发现了齐灵通信留下的地址,这才找到了齐灵家。
前几天,去吃夜宵时,又偶然得知了齐灵与汇东的关系。
似乎一切都开始在马景澄的脑子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