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做题家

第17章 不堪回首的往日

说实话,我现在看来,如果这家所谓的大企业(其实也就是一个私人老板的工厂)是大城市的正规企业,搞点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也算正常。

但是像这样的乡镇企业、这样的密集型企业、这样的不正规企业、这样的高功耗、低利润、高污染、低科技的企业还整点这种企业管理制度,实在是令人贻笑大方。

只能说当时的我还是被蒙蔽着双眼,很多东西都看不透,看不懂,看不清,再加上在家待了这么久,不用家人提醒,我自己都感觉浑身不对劲,能够拥有这样的机会去上班,当时还是很庆幸的。

为了做好准备,我需要去城里买件像样的衣服准备面试,于是,人生中第一次可怕的经历就这样上演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街上我看到了一家装修气派的名叫海澜之家的门店,我虽然不十分了解海澜之家这个品牌,但我知道能够在主街道上开一家这么大的店面,里面的衣服不会便宜,但我还是走了进去。

那时已经是5月底,我索性就在店里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试穿,当穿上一件商务休闲短袖后,营业员在一旁一个劲地说很好很合身,我也觉得不错,面料摸上去很舒服,紧贴着我的身体。

我原地转了几圈,看着镜子里的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成熟了。

服务员问我要不要再带一条裤子,这样搭配起来更加协调。

而我更关心的是身上这件衣服的价格。

于是,我偷偷瞥了一眼吊牌,可是该死的吊牌在我脖子后面,我根本看不到。

所以我索性开口询问服务员这件衣服多少钱。

一问价格之后才知道这件普通的上衣居然要三百多。

当时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工作,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拿出着三百多块。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也不愿意这样做,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脱下衣服光着膀子跟营业员说我再出去转转。

我必须这样做,但是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区区三百多块钱,我却拿不出来。

我强忍着脱下了这件屈辱的上衣,离开了海澜之家。

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经过这家店的时候我都不敢往里面看,快步走过。

那天,在菜市场门口的一家店里,我买了一件168块的POLO衫,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家店的名字就叫“168品牌服装店”。

这件POLO衫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因为它承载着我人生难忘的记忆,一段并不愿回想但是却是值得回味的记忆,它让我懂得了很多道理,很多。

每当我回忆起来,情绪总会跳出当时的情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去审视当时的自己,觉得并没有多少屈辱可言,因为现在的回忆总会参杂这过往者的优越感,它像是加上了一层美颜滤镜,省去了细节,只留下了事件本身。

在三年后的16年,我再次光顾了那家海澜之家,为马上到来的公务员面试筹备衣服和裤子。那位营业员还在不在我已经无从知晓,但是,结账时,我直视着海澜之家这四个字了,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

哪怕那种不堪的记忆会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那也只是客观的存在,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现如今,我的每一件衣服裤子鞋子都要一两千元,可再怎么样,我也始终不会忘记那件衣服,那件在我人生低谷期时,试穿在身上的三百多块钱的衣服。

它给予我的不仅仅是窘迫,更是一种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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