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行云?”
但今夜不是。
听筒传来的声音不算温柔,屏幕骤然变亮,备注上写着的是聂倾,但声音是林浔的。
聂行云犹豫了一下,在林浔又喊了一声林浔后才站起来,去走廊接电话了。
“嗯。”
“睡了吗?妈妈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她跟聂倾惯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听到那些话以前,聂行云也以为就算不是最爱,林浔也是有那么点喜欢自己的聪明儿子的。
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习惯了当工具人,后来聂行云没有办法原谅她,但也怪不了她,听从对聂行云来说是禁锢,对她来说却是自由。
“凌晨三点了,正常人都会被打扰到。”
他不客气地回应。
林浔一下就被噎得不会说话了。
林浔不是什么女强人,很典型地成为了男人的附庸品,她不懂聂倾让自己跟聂行云打电话的虚与委蛇,更不懂得应对儿子的直白。
但是聂行云懂。
“我爸让你打来的吧?”
林浔应当是放了外放,聂倾也在一旁听着,聂行云很轻易地听到他的嗤鼻声。
他也嗤笑了声:“不用替他来试探,现在跟他竞争项目的确实是我,我不会把松口。”
他本来想挂了,但想到在身后病房里的柯昔,他忽然又开了口。
“如果不开心,就离婚吧。”
“妈。”
他喊得很轻,却像最后的告诫。
林浔握着手机很久,未能放下。
推开病房望见里头的情况时聂行云不由得一愣,柯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坐在床头喝那杯已经凉透了水。
望见聂行云,他很平常地问:“去哪里了?”
聂行云说接了个电话。
他问柯昔饿不饿,柯昔说有点,聂行云便打开手机点外卖。
柯昔要洗漱,他就在身后跟着,好像柯昔稍有不慎又会受伤。
柯昔没有抗拒他跟着,也没有问他任何。
最后是站得太久了,扯到了大腿根的伤,让聂行云给抱回床上去了。
腿上的绷带还要缠几天,医生不建议沾水,柯昔觉得不舒服想洗澡,聂行云复述了医生的话。
“忍一忍。”聂行云说,“实在受不了,我用湿毛巾给你擦一下。”
聂行云感觉柯昔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跟他说不用。
柯昔不怕疼的,但是由于生理反应,动作的时候还是会发出“嘶”的倒吸凉气声。
“腿很疼吗?”聂行云抿了抿唇,盯着柯昔乱糟糟的头发和混乱的瞳孔。
“还好。”
但是车被撞成了那样,人就在车上,就算身体还好,心理又怎么没有创伤呢?
他知道,从抱起柯昔时柯昔说的那句以为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起,他就知道柯昔没有责怪他,甚至在潜意识地跟他传达这个信息。
所以看着聂行云平淡着,语气平缓着,就好像这不是件什么大事。
聂行云的心脏又疼起来。
前所未有的,比知道自己是个工具人时更甚。
他坐着,忽然弯下腰身,头轻轻抵在柯昔的腰际,让人抱着自己。
脑袋是个危险的部位,聂行云很忌讳这般露出弱点的动作,但是他想,如果柯昔用头顶那瓶吊水砸死自己也是可以的。
“对不起。”
他说。
“我喜欢你的。”
“阿星,我喜欢你的。”
聂行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重复着,他只是觉得,柯昔需要知道。
柯昔自然是听入耳中,他摸了摸聂行云有些刺人的短发。
“为什么要那样做?”柯昔说,“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因为你把东西都搬走了。”聂行云想了想,补充道,“想喝酒的,但你不让。”
柯昔不知道怎么回答聂行云,关于自己敏感的情绪如何产生逃避的内心。
见柯昔不说话,聂行云又问:“阿星,你不想再见到我,对吗?”
柯昔终于说话,却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没有区别,聂行云。”他抚摸的动作很轻,“喝酒还是赛车,都是让你接近死亡的行为。”
“今天不是很好的教训吗?如果坐在车上的不是我,你要把人撞进手术室吗?”
“如果不是你我会赔很多的钱。”聂行云不觉得有什么错,“如果是你,我会让自己进去陪你。”
他从柯昔的腰肌中露出自己的脸,向上看着,与柯昔对视,满是认真,要柯昔一看就知道,他说的话不会有假。
“可是我受伤还是你受伤,或者说我死了还是你死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什么好事情吗?”
聂行云不说话。
他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人的东西,再开口不知道还有没有,索性闭了嘴。
柯昔好像不喜欢这样的。
“想不通,就来问我,我应该不会躲着了。”柯昔忽然说,“就不要再去伤及他人,我们都有问题,正好适合互相啃咬。”
聂行云还是不说话。
柯昔轻轻晃了晃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聂行云?”
聂行云正在消化柯昔的话。
他认为阅读柯昔是有些难度的事情,尤其是刚刚那段。
他双手不由得收拢,搂紧了柯昔的腰。
柯昔进过医院的大型机器里检查过,或许是脱下了外衫,所以沾上了很多的药水味,不好闻,特别不好闻,但是聂行云却很喜欢。
“意思是,你还愿意见到我吗?阿星。”
他不确定地问道。
柯昔的大腿的伤口有些疼,他想,最近的聂行云总是很可怜。
“如果你再这样,就不要来见我了。”
以为要等不到答案的时候,聂行云听到柯昔的声音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