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又一年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便是人类无法学会任何教训。

名为朱重八的少年乞儿，在元末的乱世中，看遍了世间冷暖，所以当他安定了天下之后，他打击贪官，安抚百姓，希望曾经淋过自己的大雨，不要再让天下人落入苦难。

但历史不过是一个循环，开国的君王无论多么贤明，当时间流逝，后代子孙却又都会变成那些开国君王的最看不起的样子。

宣德帝朱瞻基生生烧死了汉王之后，相比他那位短命的父亲，他的皇位倒是稳稳地坐了十年。

宣德十年，正月，乾清宫内，

“咳..咳...”朱瞻基虚弱的咳嗽声中，太医神色难看地将把脉的手收了回去。

望着太医的脸色，朱瞻基的眼中闪过了浓烈的不甘：“太医，治好朕！”

感受着帝王的愤怒，太医神色惊恐地跪倒在地，只是无助地磕头，却根本提不出任何有效的治疗。

人力有尽，回天乏力。

可哪怕再虚弱，眼前的帝王一句话便足以诛灭自己九族，这种无法对抗的权力，让太医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见太医磕头不答，朱瞻基只觉得一股郁气蓄在胸口，他现在只想杀人！

但，一个声音却在这肃杀的乾清宫内，突然响起：“宣德，放过他吧，你快死了。”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躲在暗处的先天护卫们纷纷拔刀挡在了朱瞻基床前，紧张地看着那个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屋内的白发身影。

“咳...都退下！...把祁镇传来！”看到白发人的刹那，朱瞻基的神色变得万分复杂，他喘息着命人退下。

太医连忙起身，疑惑而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大胆宣言皇帝死期的神秘人之后，立刻跟着一众侍卫退出了乾清宫。

“咳咳...太爷爷...”朱瞻基望着这位十年前从叔叔汉王的伏击中救下自己的白发人，心情复杂地按照当年朱棣的指示，喊了一声。

白墨轻轻点头，平静地来到朱瞻基的床边。

当年那个即将继承大位的皇子，如今已经成了一位即将死去的帝王，而他却一如往昔，少年白发。

“太爷爷...孙儿想活！”朱瞻基神色渴望地看着白墨不改的容颜。

相比于汉王，他更相信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当年太祖的大哥，因为时隔十年，他长生不老。

无能的太医救不了自己，但这位大爷爷，或许能够让自己活！

只有到了生命最虚弱的这一刻，朱瞻基才知道人间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他恐惧着，恐惧自己死亡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人间荣华，富贵绝色，山珍奇异，只有活着才有资格继续去享受，而死亡之后，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他很害怕，刚刚甚至害怕到想要诛了那太医的九族。

自己都要死了，为什么这些人还可以活下去？

这份愤怒、害怕、恐惧与嫉妒纠结而成的情绪，让他看向眼前少年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太爷爷...孙儿想活！”

再次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之后，让朱瞻基的心渐渐冷却的是，眼前的少年仍旧平静地看着他。

但他的目光却似乎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从自己身上，在看着某些过去的影子。

“大爷爷！我想活啊！！”激荡的情绪，让朱瞻基回光返照一般，大声向白墨吼道。

“噗！”可这一番爆发之后，朱瞻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虚弱地瘫软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