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到楚肃也没有过多表情，只是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动着筷子。
她的教养良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的，她与楚肃共处一室，却各自默不作声，
楚肃没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她，觉得她的姿势很是好看，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
直到顾栩念拣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楚肃还是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不过在注意到楚肃碗里满满的饭时，她还是露出了一个颇为疑惑的表情，但什么也没问。
“念儿，我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了。”楚肃还坐在座位上，对着她的背影突然出声。这是这么多天相对无言之后，他再次开口与顾栩念说的第一句话。
楚肃低声说：“下个月初八，我要迎娶楼万钤的女儿过门。”
顾栩念倏地立住了。
也许是没听清，顾栩念茫然地问：“什么？”
她是真的没听清，或者说她是没听懂，站在门口逆着光往回看，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又无助。
这些日子她不和楚肃说话，多少也有些逃避的意味在——只要楚肃不与她说婚期，便可当此事尚且遥不可及。
“我要迎娶楼月盈，”楚肃第一次讲话这么没有底气，“下个月，初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分明已是定局，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可他就是觉得这话不能说。
这话不能说，也不敢说，就算顾栩念再来问他，他也不能再说一次了。
“能不能……”顾栩念险些自己咬了舌头，好歹才将“不娶”二字咽了下去，低声道，“算了，没什么。”
“这是好事啊。”她这次听清了，楚肃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些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她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如今楚肃也亲口说了，她终于还是躲不过。
顾栩念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想要从中看出一丝松动，可是那两瓣唇薄如刀锋，绷成了一个相当冷硬的线条。
她突然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椅背，重复道：“迎娶楼月盈，这是好事啊……”
“恭喜则钧……得偿所愿？”她的两只眼睛弯起来，尽可能地让自己露出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的笑容。
或许顾栩念自己不知道，现在她的脸上满满都写着委屈，可她拼命想让自己笑出来，这笑容便显得不伦不类。
“你当真这么想？”楚肃突然问。
他不相信，顾栩念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她不是那种会口是心非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不符合她性格的话呢？
这时候顾栩念就应该说一句“我不同意”啊！不同意楼月盈过门，不同意楚肃娶别人，尽管那是皇后赐婚，她也要轰轰烈烈地闹上一场。
她可是威风八面的混世小魔王，怎么能被人欺上门还不作声？！
可她没有，即使此刻她心里尖叫甚至咆哮着不同意，也半句都没有吐露出来。
“我……”顾栩念语塞，说实话那句“不娶”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但她生生忍住了。
她也是见过楼月盈的，的确长得漂亮，既然楚肃在一番相处之后会相中她，那想必人品也是好的。
所以她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好违心地祝福他们，尽管每说一个字都像在自己心上捅刀子，又怕自己不够痛似的，还要带着笑往更深处扎。
可是她又分明感受到了疼痛，从心尖上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呼吸都要停滞了，只想快点逃离这里，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楚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等候宣判一样的紧张，就算顾栩念下一刻便扑上来打他都好过这样沉默。
“我不知道啊……”顾栩念用力抓着椅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分明是板上钉了钉的事，楚肃偏要再来问她一次。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无论她说什么，结局都不会改变了。
楚肃如果不是也认定了楼月盈，又怎么会娶她呢？
楚肃看着她无措的样子，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如他所料，顾栩念一句挽留都没有，可那份纠结又不像作假。
既然不会反对，那又为什么要摆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呢？
这得是多伤心才会有的表情，连带着他心里也一揪一揪的，两个人谁都不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