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死亡

闹钟从病恹恹变成奄奄一息。

它呼吸微弱，除了胸腹部微微起伏再无多余的动作。目光呆滞，有时候睁眼睛和闭眼睛之间朦朦胧胧，没有睁眼也以为自己睁眼，大多数时候表情平淡，眼神哀伤，看向徐梨海时眼里又多点慈爱与不舍。

这几天它异常黏人，虽然活动不了，但只要睁眼看不见徐梨海就会从鼻子里发出哼哧哼哧声，这对于徐梨海来说，心疼大过欣慰。

看着闹钟因关节疼痛饱受折磨，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如果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东西可以转移疼痛，他们必然想方设法得到，疼就疼他们身上好了，不要让闹钟受苦……

闹钟器官衰竭，身体不舒服也只能默默承受着，它大限将至，医生说已经不能用药物拖延它的生命。

闹钟只能躺着，在它以前蹦蹦跳跳的大床上行将就木。它的精神迷迷糊糊，越来越迟钝。吃不了饭，只能输营养液。

徐梨海和钟四季除生理需求，其余时间都待在闹钟的房间里。闹钟的医生会定时来看它的情况，直到他宣布闹钟的死亡后，他才能回避徐梨海投来悲恸的目光。

徐梨海会录像，在录像里和闹钟说家常话，叫闹钟宝贝，叫闹钟乖乖，叫闹钟笨狗……时不时会叫闹钟的名字。

闹钟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昏昏沉沉，颠颠倒倒，分不清亮着的光是灯光还是白昼，如困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房子里接受神父的洗礼，无暇顾及天明天暗。

每回它一睁眼，徐梨海就在它眼前，好像变成一个天使陪伴在它身边，它的消沉变成一种希望——妈妈一直会在我身边，妈妈一直爱我。我想妈妈的时候，妈妈也会想念我，我们的爱是互相的，是不会消逝。

它每一次和徐梨海对视，就是说一次再见。

妈妈再见不要难过……妈妈再见我会想念你……妈妈再见……不要太想我了……妈妈再见，我要走了。

呼吸已经弱到感受不到，脉搏如丝。

闹钟与自己的意志挣扎，睁大它的双眼，对上徐梨海落寞的表情，费九牛二虎之力对徐梨海笑了笑，嘻嘻妈妈，妈妈你还在这里呀，妈妈你要常笑，我喜欢看见你的笑容。对了妈妈，你还有一双拖鞋被我藏起来，你都还没有找到咧。

闹钟的思维涣散：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噢，我想班小布了。好久没见到它，不知道它有没有想我……我还想见见我的亲妈……噢我＆#￥*＜~##＊~＆＞＃

闹钟阖起眼睛，好困好困呐。

好想睡觉，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除了睡觉就只想睡觉，妈妈我好困喔，妈妈你在说什么，妈妈我要睡觉了。妈妈你要说什么，我醒来再听你说好么。妈妈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得马上睡觉。真的好困喔。

徐梨海轻柔的声音由近到远，“闹钟……闹钟……闹钟……”

妈妈，我睡觉觉啦。

睡觉觉咯。

闹钟觉得好舒服，身上的疼痛一点都没有了，呼吸也无比顺畅，舒服到它飘忽的大脑听不到徐梨海的呼喊。它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感受到自己一身轻松，轻得都飘起来了。

它的病痛全无，只有一片虚无。

它已然死亡，但它并不知晓自己的死亡。

“闹钟生命体征全无。”医生安慰徐梨海尊重生命的规律，“这只伯恩山的寿命比其他伯恩山的寿命长，陪伴您的时间也是久的，它活着的时光里无重大疾病，无忧无虑，时刻受到你们的呵护，最后还能安静的老死。它的一生很圆满，这是幸运的，你们节哀。”

徐梨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真正的死亡降临，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也没有嚎啕大哭，反而有些平静，还能听得进医生的话。他轻轻抚摸闹钟尚且温热的身体，合上闹钟睁大的眼睛，“闹钟再见。”

徐梨海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尽管他猜出一二来，他问医生，“为什么闹钟最后一刻还不闭眼？”

医生回答，“它想一直看着你，怀念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