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长达几百年之久的欺瞒。”
“芽芽,我们都被骗了。”
黑发青年将视线从窗外转回,深黑的桃花眼静静注视着青涯,眼中似乎充满了难言的情绪,可青涯只是眨了下眼,就又感觉里面很空,其实什么都没有。
费轶说了那么多,唇瓣有些发干,他抿了下唇,眼睫也跟着垂下,没再让青涯探究自己眼里的情绪。
青涯满心震惊,甚至迷惘。
他们能做什么呢?
能做到哪一步呢?
在未来会成功吗?
他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声。
他几乎是茫然地看着虚空。
费轶重新抬眼看他,伸手轻轻拨了拨他的额发。
青年轻叹口气,淡淡一笑:
“芽芽,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青涯机械地摇头。
他突然顿住,点点头,捂唇咳了几声,才嗓音嘶哑地问出口:“哥,你现在还害怕吗?”
费轶一怔。
举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被轻轻拿下,握进另一只稍小的手里。
青涯眉间显出一些褶痕,他难过地问:“轶哥,你不要过得那么累,好不好?”
“哥,一定要完成吗?”
费轶沉默下来。
他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似乎没什么意义。
已经做完了这么多事,累不累的,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青涯静静看着他,眼眶早已通红。
他忍了忍,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哥,我不问了。”
费轶的手被两只手紧紧拉着。
他心尖酸涩,又不住地发软。
小雄虫压抑着,喃喃自语般低声道:“你好累的,等你以后想告诉我了,你再偷偷告诉我也可以的。”
“哥,其实我也很厉害的,我已经在努力了,我也可以帮你。”
他唇瓣抿得发白,松开时泛起淡淡的血色。
青涯睁大眼,眼瞳很亮,但没有掉泪。
费轶胸口沉沉起伏一下。
他手上发力,紧紧回握着掌心里那只骨骼感比起以前愈发明显的手。
青涯小声道:“哥。”
哥,求你了。
费轶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他弯起一双含水般明亮的眼。
“芽芽,害怕吗?”
青涯用力摇头。
他深吸口气,肯定道:“不怕。”
以后都不会再怕了。
有他们在,有陛下在,还有其他渴望改变的虫在。
他们不是只有自己。
费轶拍拍他的脑袋,夸道:
“好孩子。”
青涯骄傲抬头。
费轶话锋一转:“会有点辛苦,芽芽做好心理准备。”
青涯严肃点头。
费轶用目光缓缓描摹着他的眉眼,心中感慨:孩子长大了啊。
青涯现在的心情十分激动振奋。
一时的惶然迷惘的确让他产生了错乱感。
可他们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看,轶哥不就做得很好。
他们的确没能力,也不可能改变整个虫族。
试图在短期内将一个文明的种种体系颠覆重建,无疑是天方夜谭,堪称痴心妄想。
可他们不是要颠覆。
他们只是想尽可能地将世界之树腐烂的根基拔除,让祂自己长好。
他们做的,是“除”。
“改变”可以包含很多东西。颠覆是改变,重建是改变,对一事物进行“除”,其实也算是改变。
“除”也可以改变事物本身。
腐烂如此之深、时间如此之久,不可能做到完全拔除。
那就先努力把最烂得最严重的、最可怖的地方挖掉。
后续工作自然会有其他虫接手。
青涯想通其中种种,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其实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费轶会选择蹚这趟浑水。
依他对费轶的了解,他不觉得费轶会牺牲自身去做什么救世主。
这是一场不知结果的献祭。
没有虫能够确定,他们会不会成功,能不能在终焉之后全身而退。
但他们还是一步踏入了火场。
青涯没办法完全理解,可他很敬佩他们这种勇气。
不管出因为何,勇敢又清醒的虫值得被尊敬。
所以,他决定,听他哥的就行。
在大事上他哥是不会坑自己虫的。
以上分析完。
青涯自己惊呆了自己。
怎么回事,他变得好聪明哦。
费轶看他愣愣的,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青涯回神,此时脑内所想脱口而出:
“轶哥,咱们就没什么奖励之类的吗?”
他要是做得好,轶哥和陛下不得给他点奖励?
比如零食什么的。
费轶无奈点头:“芽芽,先实话跟你说吧。”
“其实我刚开始根本不想管这些事,毕竟从一开始,我们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利益获得者。”
“而一开始我精神状态一般,没看透虫族社会存在的问题,的确也是很反感别的雄虫甚至一些雌虫,并不想管他们。”
青涯安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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