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城一路连奔带跑，连喘带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没了体力。当她终于停下脚步，俯身长呼半晌，才发觉自己这慌不择路的，已不知拐了几道弯。
待到心跳逐渐平稳后，她陡然想起，自己并不认得路。
她耷拉着蛾眉捶胸顿足了良久，才逼着自己环顾周遭。举目望去，眼底尽是长得差不多的琉璃宫墙。再加上此刻天色已沉，宫墙内的景象更是难以分辨。
她垂眸看看自己的双手。如今自己法力难聚，又不能堂而皇之地使用神庭的法力，在这些云路之间飞旋，便只能靠着两条腿，凭借模糊的记忆往回走。
结果这一走，似是偏得更远了。
“上神此番是打算仅靠一双脚，走回玉霄宫么？”
在她还犹豫着是该向南拐还是向北拐之际，一个令她期待又胆寒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手腕上正有金光微微划过。
并且，他还将那个“走”字，说得又重又长。
只是此刻，她不免还是想腹诽一句，白日里拉着她自南天门走回玉霄宫的，不是他胤昭么？
但她理屈在先，唯有强逼自己先拉好一抹假笑，再转头看他，心底却越发瞧不起自己的承欢献媚和巧言令色。
“帝君好厉害，居然一下子便寻到我了！看来这个追踪之术，真的是厉害无比！改天教教我好么……师父也是，居然还藏着掖着，这数万年来，居然都未教过我如此神奇又玄妙的术法……”
“茗城！”胤昭正言厉色。
“我……”她在他快速走向自己时后退了几步，边退边解释，“我只是想到处逛逛……我只是……”
当他步及她面前时，发出深沉急切的低怒：“我不该为你设下追踪之术。”她将要颔首赞同，他的声音更冰冷起来，“我该下一个禁制，将你绑在我身上！”
此话一出，令她顿失笑容，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回玉霄宫的路上，不知是在惩罚她的乱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便真的带着她仅靠一双脚，一步一步往回走，并且一路都未说过一句话。
至此，她才终于明白，他那个“走”字的嘲讽意味有多重。眼看着已是走了一个多时辰，她才看到兜率宫的大门。而自她方才那走失之地到玉霄宫的路程，更不是她这一双凡人的腿脚所能承受的。
许是察觉到她确实累了，他忽然停下脚步，令她如昔日那般撞到自己背上却敢怒不敢言，回身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又是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
在他缓慢平稳的步伐中，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略有急促的气息。她会时不时偷偷抬头凝望他平静的侧颜，而后揪住他的衣襟，将面颊贴在这个温暖的胸膛上，慢慢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安宁。
“茗城，”当玉霄宫的大门近在咫尺时，他才终于开口，“百年前的离别之痛，我不想再感受一次。”
她微微“嗯”了一声，在他缓缓将自己放到地上时，先一步跑了进去。
……
待翌日天明，茗城自走出偏殿大门开始，便一直未见到胤昭的身影。
平台的案桌上，仍是堆积成山的天籍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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