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临辰坐在体育馆屋檐下阴影的阶梯上，侧着头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操场，春天特有的温和阳光洒落而下，视线中的画面模糊又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校园内盛开花朵传来的轻淡芳香
他本来在发着呆，可耳旁突然响起体育老师用力吹动的口哨声，那悠长的声响让他的思绪不由得回神，同样受到感应的还有那轻柔的风，掠过操场间卷起跑道上奔跑的男孩的上衣，以及路旁的女孩的裙摆，灿烂阳光下满是富有青春活力的靓丽身影
少年们追着风，亦或是风追着他们，循着哨声在阳光下尽情挥洒汗水，他们围着椭圆形的暗红色跑道一圈又一圈，仿佛在刻印着古树中的年轮，看得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绿茵场上穿着蓝色拉拉队服的女孩们时不时加油呐喊助威，时不时又围在一起互相嬉笑起哄，聚在一起像许多娇艳的花迎风盛开，漂亮的让人心弦拨动
洛临辰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深色的眸子像是古井一般深邃，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如同大陆外的一块孤岛
但这时在他身旁忽地有个人坐下，女孩穿着白色的短袖和运动短裤，露出圆润的膝盖和纤细的小腿，一头乌黑秀发束成马尾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瓶刚买的矿泉水，贴在粉嫩的嘴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晶莹的汗珠和几滴凉水一同顺着那纤细修长的脖颈流下，越过山川和平原再落入更深的幽谷之中，显现出高中女孩特有的青春曲线
洛临辰仍旧只是看着远处跑道上奔跑而过的学生们，像是电影画面的快进，那些传到耳旁的喧闹一下子小了许多。他没有向身旁这个女生搭话，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仿佛两人已经认识许久，但关系并不亲密，只算是普通同学
“轮到你上场了”女孩看着他开口说道，悦耳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脸旁稍显凌乱的秀发随风而动，让她下意识地伸手挽过耳后，模样恬静安然
没有过多的思考，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洛临辰听到后便站起身来，迈着步子自觉地走向那阴影外的耀眼阳光下，突然其来的明亮让他恍惚了一瞬，再次睁眼时能感觉到周围同学们的视线向他聚焦而来，但阳光又让他觉得这种被注视感分外模糊，似乎这些都只是他的错觉
洛临辰深吸一口气后站到了起跑线上，头顶的明亮光芒落下，使他那清秀英俊的脸庞显得更富有少年朝气，绿茵场上的女孩们又欢呼起来，有人甚至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场面愈演愈烈，清脆的声音传出好远，显得有些吵闹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是江阳中学高三年级的运动会，男生的1000米长跑决赛，获胜者可以为班级赢得一个金牌
洛临辰站在跑道上活动着身体，突然听到一声异响，转头过去才发现有个人站在了他的身旁，那个人穿着跟他同样的运动装，身形与他相似但更为修长，像是个成熟的男人。炽热的阳光斜下挡住了那人的脸庞，令洛临辰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洛临辰心中却隐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洛临辰开始回想着自己的记忆，却发现他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还未等他过多回想，尖锐的哨声忽地吹响，那声音嘹亮且刺耳，让洛临辰猛地回过神来，伴随着微风吹过，所有人的身影如同闪电般冲了出去，将他狠狠地甩在了身后。洛临辰的身体素质很好，这一千米对他来说并不算是难事，他深刻明白保存体能到最后再发力的道理
但奇怪的是，刚才身旁的那个人跟他保持着一样的速度，似是也不在乎被其他人甩开，更奇怪的是，那人连动作都跟他是出奇的一致，呼吸和心跳也逐渐重叠起来，仿佛是一个人和他的影子，又或是一个镜子的两面
很少见的，洛临辰心中生出了攀比心理，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输给他。洛临辰提高了自己的速度，但那人也在同时提高了速度，于是两人越来越快，快到超越了所有人，只剩下了彼此。但即使洛临辰拼尽全力他也并没有和那人拉开距离，仍保持着并肩而行的状态，洛临辰并不甘心，他的步伐愈发迅捷，耳旁的风声也逐渐变得呼啸起来
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眼，逐渐模糊了周围的一切，洛临辰的眼睛开始出现疼痛感，他从未觉得学校操场的跑道如此漫长，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仿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循环，他身处其中无法挣脱
这时洛临辰的脑海里突然有无数的片段涌了进来，像是有人切开了他的脑袋将某些东西硬灌了进去，片刻后他又感觉思绪变得空白一般出现断层
精神上的难受感愈演愈烈，严重影响了洛临辰的状态，他在转弯时出错跌倒在地，脸颊与塑胶跑道相碰的火辣触感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就这失误的片刻，那人已经与他拉开了距离，紧接着先前落后的所有人都跑到了他的前面，只留下他一人在原地挣扎
洛临辰撑着手想要站起，却发现身体出乎意料的疼痛，仿佛四肢都被利器刺穿一样，但他不想就此放弃，于是他强忍着痛苦，努力的爬起，驱动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缓缓地向着前面追去
阳光灼烧着跑道，也灼烧着他脆弱的躯体，他咬紧牙用力追去，想要再快一些，快到追上已经远去的大部队，可他完全用不上力气，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手臂挥动仿佛套着锁链般艰难，呼吸如同打鼓一般急促，显得竭尽全力却又无可奈何
远处的人群开始模糊起来，快要浸没在阳光之中，仿佛金色的浪潮涌来，让他们一点一点在光线里远去，逐渐消失在洛临辰的视线中
“那么交换吗？”
在洛临辰的心底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未听过的陌生音调，却又带着异样的熟悉感，令他忽地愣住，因为他不知道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交换？拿什么交换什么？他会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
支撑不住的洛临辰终于力竭了，他停下来用手抚着膝盖，沉重喘息着抬头看向前方，令他惊讶的是最开始和他并肩的那个人又跑了回来，在他眼前不远处站住，他的身形高大而挺拔，阳光下洛临辰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庞，却感觉到了那双仿佛燃烧着火光的眼眸向自己看来
他站在光芒之中，仿佛他就是光芒本身
“你做出选择了吗？”
操场旁的那些呐喊和欢呼早已烟消云散，好像整个世界发生了改变，明亮的阳光把一切都照的发白，他的耳旁只剩下这个奇怪的声音，生硬的像是不带一丝感情，又像是充满着难以言语的复杂情绪
洛临辰直起身来看着他，眼角却不知怎的有泪水缓缓流下。眼前那个人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然后被延伸的阳光所包围住，逐渐被消融在其中
“不要犹豫太久了”他最后说道，“在一切还有机会挽回之前”
洛临辰伸手向前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然后身旁的场景开始变换起来，那消融一切的阳光向他汹涌而来，如同金色的澎湃大海吞没了他，搅碎了落入深远漩涡的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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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趴在课桌上的洛临辰的眼睛旁，刺目炫眼的光芒和耳旁略有些嘈杂的说话声让他从睡梦中突然醒来。细小的水流从他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滚下。他有些发愣地抬起头，窗外熟悉的新鲜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向他涌来，把他逐渐拉回了现实
“刷”的一声，窗外那些强烈的阳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蓝色的密布帘幕。一抹雪白稍纵即逝，是有人过来伸手帮他拉下了后排的窗帘，挡住了那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光线
突如其来的阴凉如同冷水洗脸一般，令他瞬间反应过来。他上身动着想要直起身，不过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意，令他有些乏累地微微伸了个懒腰，眼眸微咪像是只慵懒的猫
刚才还有些混沌的脑海也逐渐运转起来，在适应了窗外透过的微弱光线后，他看见了站在他课桌前的女孩，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笑意，想必是对洛临辰的倦态感到有些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