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这才朝那些鬼童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旋即,转过面来,对着高脚方几上端来的鬼食,向赵磐龙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磐龙方才意识到先前魂体胸腹虽全然无伤,但却又阵阵不适是来自于魂体识念上的饥饿。
赵磐龙也不犹豫,抓起了盘子里盛放的糕点。他这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糕点,分明就是以冥土搓揉而成的一枚枚丸子。这让赵磐龙不由苦笑,不由想起了茅山道上原本令他惊讶的奇怪风俗。这高脚方几,像极了茅山道宗内见识过的供桌,上面供奉的不是其他,正是这种黑泥丸子!
“果真乃是人食烟火,鬼食泥。”
赵磐龙暗忖间,亦无法克制来自识念的饥饿感。虽本能抗拒这种点心,魂体却是诚实的。一口下肚,他魂体精神为之一震,来自胸腹处的不适感亦减轻了一分。他一边吃着,一边细细观察着那引他入楼对几而坐的鬼修道人,但见对方只是睿智地笑了笑,捋须间微微点头。
“鼎山道友,慢点食。此乃九幽玄冥糕,乃是采望途川畔上好的冥土经玄冥火烹煮制成,新鬼若贪食此物,会因玄冥气太重,不利吸收于此冥土中精纯魂力的吸收。”
“晚辈窘迫,只觉魂识一阵空虚,便克制不住此种鬼食引诱……前辈见笑了,鼎山多谢款待,还未请教前辈尊号。”
赵磐龙尴尬一笑,向这道人抱了抱拳。
“尊号嘛,不敢当。我乃九幽道宗门下接引人徐涛是也。道号嘛——冥川望者。”
接引人徐涛略略一顿,继续言道。
“只是鼎山道友的出现,令本道颇感意外。道友虽具灵根,但灵力全无。道友亦曾有鬼道修为,如今却魂力尽失,和黄泉路外徘徊生魂并无区别……”
这冥川望者徐涛,倒是开门见山。看得出来,是一个直来直往之人。虽他的问题,让赵磐龙感到难以回答,赵磐龙却并不讨厌此人,毕竟,这幢楼宇,属于他九幽道宗,身为九幽道宗接引之人的徐涛,自然有权对来访者进行一些必要的盘问。
“这魂引上承载着楚兄的魂息,绝对不假。但照理说,能走鬼门关大红生门者,皆是凡世修为高深者,方才本道观道友魂体,确是发现了灵根,亦发现了拥有魂力鬼道修为的迹象,但奇怪就是,道友你的灵根上已无半分灵力,甚至鬼道修为的魂力,也尽皆化去。要知道,能通过大红生门与门后我等交流凡世红尘修为高深者,从来都是灵力彰显,魂力亦是强劲,否则他们就算破了这生死阴阳的天道结界,亦是魂体难以重返红尘凡世。但楚兄从来在冥府阴司奉公,为人刚正不阿,若不是鼎山道友被楚兄看得起势力,他又岂肯送你到大红生门来与本道相见,只怪本道才疏学浅,并没有看出除了灵力正道和魂力鬼道两道兼修者这点外,还有什么更大的能耐。”
赵磐龙再次尴尬一笑,面露难色。
对于此等顺理成章的盘问,赵磐龙不由语塞。他本想索性告知这九幽道宗接引人徐涛,他的生平经历,然而在刚欲开口时,却突然想到了魂引上的细节。
显然,楚怀虽未尝言明,却已是告诉了他该怎么做。魂引的言下之意,无非是他现在不应再是过去的赵磐龙,而是魂引上书的赵鼎山。
虽然楚怀没有通天之能,却有通地之眼,睁眼一望,幽冥之界的情况便已尽收眼底。
想到此处,赵磐龙收起笑容,默然不语。
对于赵磐龙一系列的神态反应,这接引人徐涛自是看得明白,他也不便再多问。他奉起高脚方几上的杯中魂露,轻嘬了一口。
“既然鼎山道友不便相答,本道自然不问。按这魂引所言,楚兄言明要本道宗纳道友为本门弟子,方便日后调用,这金口一开,本道自是奉行,只不过,道友要拜入本道宗门下,需要到望途川本道宗所在面见宗主后,方能有所定论。”
对于魂引所书之事,赵磐龙虽不知楚怀用意,照目前情况来看,楚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虽在凡世红尘人间界,鬼修从来在灵力正道眼中是一概而论,均是邪魔外道。但对于领悟了两仪天书的赵磐龙而言,灵力魂力本就同气连枝,只分阴阳,绝不分正邪。而这接引人徐涛不卑不亢的风骨,亦印证了两仪天书中感悟无错。不论灵力正道和魂力鬼道,究其本质,本无对错。之所以分正邪,乃不过是因为拥有这道力的人,其所行,其所为罢了。
赵磐龙旋即站起身,恭敬地向接引人,这道号为冥川望者的徐涛,鞠躬行礼。
“晚辈有劳徐尊长接引往来了。”
“不必言谢,鼎山道友既是楚兄指定之人,便是我九幽道宗之友,不论鼎山道友此去宗门结果若何,本道亦不会有半分怠慢。本道相信楚兄的眼光,虽修为不济,魂识驽钝,对鼎山道友是看不穿,亦问不明,何必自寻烦恼,道友与楚兄之所以有此一举,自有其中道理。”
“对于前辈胸襟,晚辈不敢有半分质疑。”
赵磐龙不由称谢。
“鼎山道友可放心于此静养数个时辰,待本道开启本道宗传送法坛后,即可前往。预祝一切道友一切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