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从来不离身的只畏，此刻也被李飞换成了一根棍子，单薄的身躯走累了只有倚着棍子才能稍微缓口气。
一路上，李飞也不再精心挑选，或者规避可能有危险的道路，就这样埋头赶路，遇水涉水，遇山爬山。
村子另一边，响起空旷的敲门声。
村长掖了掖妻子的被子，对着妻子担忧的眼神微笑着摆摆手，起身走出去开门，步履稳健的不像是一位老人。
“呀，李老汉！？快进来，这么晚了，进来再说。”
推开门，门口站着一位略微弯着腰的老人，洗的失去弹性发白的汗衫，松松垮垮的耷拉在李老汉身上，李老汉面色带着一丝窘迫，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村长握着李老汉的手，带着李老汗走进堂屋，拿出暖壶给李老汉倒上茶水，李老汉双手放在膝盖上，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搓动着膝盖。
“红霞，，，妹子咋样了？”
李老汉接过茶杯，略带担忧的开口道。
村长给自己倒茶的手微微颤抖，开水不小心洒出些许到桌面。
“害，不碍事，年轻的时候下了大力气，都是老毛病了。”
村长在李老汉对面坐定，从腰间拿起巴掌大小的旱烟袋，一边往烟杆里塞烟，低着头故作平静的开口道。
言毕，两人都沉默下来，村长抬眼看到李老汉怔怔的望着桌面的茶水，抬手从李老汉腰间取下旱烟杆，默默塞上烟草。
“这辈子苦也吃了，福也享了，现在想想，都是定数也说不定。”
村长点上李老汉的烟杆吸了两口，待到烟草着起来，抬手递给李老汉，
“说起来，我小时候还是李老头你带坏我的。”
村长眼里闪过追忆，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李老汉如梦初醒般接过烟杆，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摸到空空如也的烟袋，抬起头仔细想了想，摇着头微微笑了笑。
李老汉和村长还有村里的老人，从小知根知底的，小时候下河上树，长大了谁家的红白喜事也都是一起帮忙，其中的情感，早就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不过早在末世前，就有不少老友已经离开了人世，末世病毒后基本上有老人扛过去，村里仅剩的老人，只剩下李老汉，村长，和村长的妻子。
三位老人年龄加起来都快有三百岁，此刻李老汉和村长，却因为村长的一句话陷入追忆。
“咱们那时候，穷啊，是真穷啊，那能搞点旱烟叶子都是不得了的好东西了。”
“你，我，德民，建军，还有内个内个二狗叫啥来着”
李老汉皱着眉头絮絮叨叨的讲起来
“那不是村头老刘家的刘柱嘛！小时候被狗撵着满地头跑来着。”
村长吐出一口烟雾接过话头。
“是了，是了，老了老了，脑子也不中用了。”
李老汉略微有些落寞的摇摇头道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直到烟杆里最后一丝烟草燃尽，李老汉几次张嘴又哑然。
村长看着李老汉几次欲开口又哑然，村长默默起身走到偏房。
“红霞，，，这几个馒头我想，，，”
村长年龄已经七十来岁，但在偏房躺在床上的妻子面前却局促的像个小孩，跪伏在床边饱含歉意的看着妻子。
红霞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抬手拂过村长满头的银发。
“这可不行，，，”
村长脸色瞬间有些着急，红霞另一只手却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两颗糖。
“吒儿这辈子太苦了，这糖就是给吒儿留的，本想让他走的时候带上，没成想，，，去吧，我一个老婆子能吃几口饭啊还。”
红霞摊手，手心里放着两颗水果硬糖。
村长知道这是自己给妻子煮药的时候，怕药太苦给妻子的，没想到妻子一直默默留着。
村长用力点点头没说话，抬手又给妻子掖了掖被子。
村长将一个红色的布包放在桌上，轻轻推向李老汉。
李老汉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村长，村长微笑的看着李老汉没说话。
李老汉打开包裹一看，布包里放着三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村长知道李老汉为什么而来，在今天晚上那件事发生之后，村长就默默将家里几乎见底的食物，分出来一大半为此准备着。
李老汉不知何时眼角渗出泪水，但那一两滴浑浊的泪水，却很快在李老汉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里，失去踪迹。
李老汉起身，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深深的对着村长鞠了一躬，村长则是连忙起身避过之后扶起。
“你也太折煞我了李老哥，这都是给吒儿准备的，怎么着，吒儿也算我和红霞的半个外孙了。”
“快回去吧李老哥，出来久了，吒儿该担心了。”
村长轻轻拍了拍李老汉的肩膀，作势就要送李老汉出门。
李老汉仰起头抬手胡乱摸了摸脸上的泪水，握着村长的手看着村长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待到李老汉走出门口，村长又匆匆从腰间解下烟袋，往李老汉的烟袋里分了一大半，才重新系到李老汉腰间。
李老汉眼神这个年纪下早已不再灵便，但这条村里的小路李老汉已经走了大半辈子，从来走的稳稳当当的李老汉今晚步履却又些许的蹒跚。
“明天，我和红霞就不走了，红霞也累了，懒得折腾了。”
身后忽然村长喊道。
李老汉回头，屋里昏暗的灯光下，村长站在小院门口，院子里放着两口崭新的松木棺材。
李老汉还清晰记得红霞年轻的时候，刚嫁到祥和村的时候，谁不夸红霞这丫头能干活，肯吃苦，可岁月不饶人啊，更何况在那次巨鹰来的时候被飞溅的石头砸到了腰。
而这对一位年轻人来说，或许还有希望，但对一位七十来岁的老人家来说，这种事件，无异于阎王下的催命符。
也挺好，至少去底下还有个住的地方，李老汉心想，又回头看了一眼院里的松木棺材。
轻轻关上院门，村长知道李老汉这辈子从未求过人，知道李老汉这趟在这种情况下跑到别人家求粮食，甚至比让李老汉饿死还难受，
要不是，他那儿子和儿媳妇，搜刮光了李老汉在自家院子里种的所有瓜果蔬菜，和家里所有的粮食，要不是明天吒儿，，，
哎，村长摇了摇头，走到正屋，看着正屋中间家神下面挂的那柄猎枪，怔怔的出神。
（老人给自己准备棺材，是农村中上了年纪的老人一种常见的举动，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去世，也称之为“喜丧”，意为脱离人世苦海。不知道为什么作者有话说用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