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小,不能单独留在家里,只能放在身边照顾。”徐小伍想起来以前的事,就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起来,“大部分时间我是呆在家里的,我妈会在家照顾我,但到了农忙的时候,全家人去下地,我就得一个人在家。可我妈只要看不见我,就没法安心下地干农活,就这样,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下地。他们在地里忙,我就坐在在田边玩。”
“玩呗。”路远航点点头,“家里没没什么玩的,反而到了外面好玩些。”
“地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徐小伍笑了笑,“夏天可热了,就算是呆在树底下,热风一过都有点站在火盆边被烤的感觉。倒是我小的时候家里大人下地干活,我不会添乱,就坐在田埂边学着他们刨土玩。”
“我的爷爷还特意给我做了个小锄头。”徐小伍关上手机屏幕,双手比划着锄头的长短,“就这么长,很小很小一个。”他笑着将手机揣进兜里,“记得那会我爷爷把锄头做完,交给我的时候嘱咐我,孙儿,甭管是金山还是银山,没有这把锄头,就只能看着干瞪眼。”
“我那时还小,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徐小伍双手握着手机,攥紧了,“倒是这习惯也延续到我爸的身上了,等我长大一点的时候,也能帮忙下地干农活了,他也和我说,你想从地里刨金子,也得双手紧握着锄头。”他接着自嘲地无声笑,“上了学,老师和我说,等你们多拿几年的笔杆子,就不想拿锄头了。”
他又把手机放到怀里,摊开双手,“当时我想起祖辈传到我的话,真想举手给老师看看,我手上的茧子还没褪下去呢。”他用一只手的食指碾着另一只手已经褪了皮的老茧,“后来庄稼收了一茬又一茬,没人在乎锄头,直到再也抬不起来锄头。我才发现老师说的也有道理,反正科技进步的快哦,锄头也快淘汰了。”
“你说现在哪里还要锄头呢?”徐小伍继续自言自语,看着茧子突然厌倦了,甩了甩手,拿起怀里的手机,“大片的土地上大机器犁来收去,正好现在老爸也快干不动了,是好事。”
“这个时候家里也该快要翻地了。”徐小伍的眼中多了几分遐想的色彩。那时不同于追求的遐想,而是朴素简单的,对着大地有着深厚情谊的一抹亮光。
“你现在这身腱子肉。放到田间地头可厉害。”路远航拍了拍徐小伍裸露在外的肩膀。
“这倒是能派上用场。”徐小伍握紧拳头,展示了一下肌肉线条,“我爷爷也很厉害,他很瘦,精瘦精瘦的,但抡起锄头来,一下是一下,下地干一天,晚上回来都没啥事。”
两个人一聊起来,话就多了,徐小伍正是思乡之情无处安放,路远航耐心的倾听着他口中诉说的乡土人情,倒也是乐在其中。
“那你们家的地现在是谁种喔?”路远航朝着半空中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片地,得需要好多人一起下地干活吧?”
“家里的地,暂时是我爸爸全种了。”徐小伍回答的间隙间从地上捡起了一片叶子,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叶柄旋转了起来。
“一个人种的过来吗?”路远航疑惑了一下,于是继续问,“现在都是大型机器下地了吗?”
“是哦。”徐小伍盯着旋转的叶片,“成片的土地可以用大型机器耕种,零零散散的地还是只能用小型机器去收拾,要么就得人工。”
“那种地这门活计,看来也不好折腾喔。”路远航挠了挠额头,“我以为是春天机器来了,秋天机器再走一遍,粮食就全下来了。”
徐小伍笑了,扔掉叶子,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种子,化肥,浇灌,除草,除害。”他此时已经收起了五根手指头,指着拳头继续说,“尽了人力,最后就是看老天爷了。”
路远航顿时就明白了,于是说,“种庄稼最怕天灾了。”
“我爷爷那一辈种地,任你是怎么攥紧拳头卯足了劲干,遇到天灾也无济于事。”徐小伍认同地点点头,“倒是现在旱涝保收了,只要不遇到极端天气就没啥事。”
“现在是越来越好了”路远航陪着笑,举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心里想。
真好啊,在这样宁静的夜晚,能有人陪着一起聊天说地,坐在马路牙子边都不觉得硌屁股了。
“只是抡锄头的人却不在了。”徐小伍的声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突然沉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