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还像根木头似的杵在殿内的苏培盛,雍正心中抱怨太监就是太监,一丝风情都不解。
被迫撒开手,清了清嗓子,对苏培盛吩咐道:“叫膳房多做些,告诉他们手脚麻利点。”
殿中又恢复成最开始的平静,雍正也敞开心扉,和轻然倾吐心声
“朕曾经在许多不得己的情况下,做过许多不得己的事。为了大清的安定,朕杀过许多人。然儿,你说。短短两个月,朕连失两子,是不是上天对朕的惩罚。”还没等轻然开口,又自嘲的笑笑:“朕果真如太后所说,是个克妻克子的命。”
前面的话轻然不意外,早在永寿宫她就猜到了,可后面的话却重重燃起了她的八卦之魂,轻然恨不得穿到太后说这话的时候。
此时雍正和轻然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在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心中升起无限的萎靡颓丧,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换来的只有深深的失落和消沉,像一只黏人的大狗狗等待着安慰;而另一个急得心焦火燎、如坐针毡,像个找不到瓜的猹在瓜田里上蹿下跳,又要顾及雍正的情绪,只好默默抑制住自己的神情和动作
压制住内心的欲望,轻然拿起雍正的左手,用脸颊轻蹭了蹭那布着薄茧的掌心,接着温情脉脉地注视他,“您怎么还胡思乱想起来了,芳嫔是被人所害,欣贵人从怀孕起便有周多不适,两人都是事出有因,您即便是个大丈夫,也不应大包大揽,把他人的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皇后娘娘和几位阿哥还好好的呢,何来克妻克子之说?您是天子,是上天之子,上天疼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惩罚您?
雍正愣怔住一瞬,随后仰脸大笑,开怀爽朗的笑声传便整个养心殿,缸中融化了的清水久久激荡
此时此刻雍正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把轻然抱得更紧了,眉宇之间满是无尽的雀跃,声音格外坚定有力:“然儿说得没错,朕,是天子。”
端着摆盘走到殿门口的苏培盛,听到雍正铿锵有力的嗓音,心中忍不住赞叹,璟妃娘娘真是神人啊。
“皇上,娘娘,牛乳燕窝羹好了。奴才自作主张让膳房做些点心。”
苏培盛不愧是个贴心人,看轻然还坐在雍正身上,怕雍正和轻然用得不舒服,示意小厦子另搬把椅子放在雍正旁边。
殿中忽然响起“呕”的一声
轻然放下勺子撂下碗,接着又是一阵干呕,嘴里还叨咕着“好腥”
雍正立马丢下进得正香的燕窝,起身拍拍轻然后背,关切问道:“可是不舒服,好端端的怎么恶心起来。”
轻然吐得双眼泛着水光,让人心生怜爱
“真是好生奇怪,昨儿我还喝了这道牛乳燕窝羹,分明半分不适都没有,可今日一闻就止不住的想吐。”
恶心想吐?
雍正抓住了关键词,他记得赏花宴时芳氏也是呕吐,心中油然生出一个想法
“苏培盛,去太医院传章弥”
雍正的声音异常激动,为了避免是空欢喜,稍稍克制住自己,但唇角的笑意却掩藏不住他的美妙心情
苏培盛请太医的这段时间,雍正就像屁股底下长钉子一般,怎么都坐不住,最后直接绕着大殿兜圈子,给轻然晃得直烦,本来是装得恶心,他这一转悠还真有点想吐
“皇上,章太医来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获救了。轻然觉得此刻苏培盛的声音格外悦耳动听
雍正停下脚步,还没等章弥请安,就急忙说道:“快给璟妃看看”
他真是一秒都等不了了
片刻后,章弥面露喜色跪下道:“恭喜皇上,璟妃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雍正抚掌大笑,连连说好。低头见轻然微蹙眉头,半分欢喜都没有的样子,刮了刮她的鼻尖,问道:“怎么?欢喜得傻掉了?
轻然没理会雍正,直接问想章弥:“不对啊,我明明半个月前还来了月事。”
“娘娘放心,这种事情臣断不会诊错。臣刚才把脉发现娘娘胎像不稳,因此娘娘口中说的月事,臣估计应该是见红。”看到轻然表情瞬间慌了起来,章弥安抚道:“娘娘不用担心,您只是略有不稳,吃几副汤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轻然像是松口气,拍拍胸口说道:“那就好。”
雍正也吓够呛,轻然这一胎再出事,他可真要自闭了。不过,他想的比轻然多,半个月前,不就是皇后污蔑璟妃,璟妃撞门自证清白的那一日吗?
想到这,雍正对皇后的怨恨又多了几分,他本来想在半个月后将皇后放出来,现在来看,她还是安静待在景仁宫忏悔吧。
“你快下去开药,璟妃的胎由你照顾,若是璟妃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丁点差池,你就提头见朕吧。”
“是,臣遵旨。”
章弥走出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长吁一口气。
他现在没有喜悦只有恐慌,他怎么接了个璟妃这个烫手山芋。璟妃不同于后宫寻常嫔妃,他要是照顾不周,自己的小命保不住不说,还可能连累到家人,李维不就是个摆在眼前的例子吗。等璟妃平安产下这一胎,他就拿着皇上和璟妃的丰厚赏赐颐养天年吧,他这把老骨头可受不得什么惊吓了。
章弥走后,轻然笑意盈盈地看向雍正,声音充漫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您瞧,然儿果然没说错。上天疼惜着您呢,不忍您伤心难过,就急着给您送个礼物。”
“哈哈哈,然儿说得极是。这个孩子是朕的珍宝。”
雍正也在心里感叹,轻然这个孩子可真是个及时雨,这个孩子的分量和政治意义,十个芳氏和吕氏的孩子也比不上,心里更加认定这个孩子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轻然见雍正正是高兴的时候,趁热打铁,有些难为情地说着:“爷,然儿有个不情之请。”
雍正挑了挑眉示意轻然继续说
轻然伸长脖子向外看看,接着压低脑袋和雍正说起了悄悄话:“可不可以再找一个体力好的太医照顾孩子。不是然儿故意编排章太医,刚才然儿看得清清楚楚,章太医下跪都不麻利,哆哆嗦嗦的。日后万一然儿出点什么意外,章太医年龄那么大,老胳膊老腿的跑都跑不动。您再找一个跑得快的,这章太医的医术再加上另一个太医的体力,绝配。”
雍正对轻然的话真的不能再赞同了,要是章弥手脚灵便,他至于等那么长时间吗。又在心里思索太医院谁照顾轻然他能放心些。
考虑片刻后,雍正开口:“那就让章弥和宋泊简一起照顾你和儿子。宋泊简的医术朕也放心,况且牛痘还是他发现的,日后咱们儿子种痘安全些。”
怎么突然改口叫儿子了?算了,她一会还有事求他呢,称呼问题以后再纠正他。
接着雍正看到轻然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薄唇里溢出低低的笑:“说吧,还要求些什么?”
轻然讨好一笑,拍起龙屁:“这件事对您这样一个顶天立地、英明神武的帝王来说一点也不难。然儿现在胎气不稳,万一被人冲撞到,岂不是很容易小产。虽说有您的照料,可您处理朝政的同时还要兼顾然儿这个不省心的,然儿看不得您这么累也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
接着晃起雍正的手,撒娇道:“所以,您先让然儿好好养一个月,等到胎像平稳再宣布。好不好嘛,然儿求您了。”
这一胎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雍正微微叹口气,像是被轻然缠得没法子似的,“你现在最大,朕都听你的。”接着头凑在轻然的耳边,大拇指轻抚她的耳廓,“朕以后可得好好管教儿子,可不能让他像他额娘一样爱撒娇。”
“既然我最大,那现在我命令你,快点把桌上的点心吃完。”
“行,朕听从璟妃娘娘的命令。”接着小声嘟囔着:“都是朕惯的。”
可轻然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摆出一副我是老大我怕谁的神态。
其实按理说,轻然应该让雍正吃些正常的饭菜,可养心殿的膳房磨磨唧唧的,半天端不上来一个,轻然实在是不想再等了。反正雍正饿一顿也死不了,况且不是还有点心吗。
雍正吃了一个,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趁轻然不注意硬往她嘴里塞一个,见轻然要反抗,他立马横眉威胁。
迫于雍正的淫威,轻然只好无奈屈服,但她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的分点心,最后轻然面前的盘子里只有一块点心。
雍正也纵着轻然的耍赖,只是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