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晚上。
天空不断地洒落着淅沥的雨点。
这场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似乎察觉到这世间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阴暗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城市。
灰蒙蒙的天空透着一种诡异和不安，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雨滴像银针一般砸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与寂静的夜晚形成鲜明的对比。
街道上的路灯疲惫地发出微黄的光芒，照亮了雨水打湿的路面，却无法驱散这阴暗的夜晚。
建筑物和树木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模糊不清，一切都像是被浸泡在一片黑暗的雾气中。
而在被乌云笼罩下的天台上，却聚集了那么一群人。
或者说是一群足以颠覆这个世界的存在。
这场本该属于空和杭合的赌局，在杭合的要求下，其他人也来到了这处天台。
云，魔主，智慧之神。
以及死神。
杭合站在空的对面，轻轻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空看着杭合，开口道：“好了，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杭合没有回答。
他湿润的头发盖住了他的双眼。
但即便如此，众人依旧看得见他的悲伤。
杭离忐忑不安地看着杭合，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杭合，我还在等你的答案。”空平静的说道。
杭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坐到了地上，丝毫不在乎满地的雨水浸湿了自己的衣服。
“那个，你们有香烟吗？”杭合声音颤抖的说道。
魔主走上前，掏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递给杭合。
杭合对魔主挤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雨水让他的香烟还没点燃就被打湿了。、
而他的打火机也根本无法点燃。
空轻轻一挥手，杭合叼着的烟便自行燃烧了起来。
“谢谢。”杭合轻声说道。
他看着手中烟雾缭绕的香烟，喃喃问道：“空，你有过梦想吗？”
空不由得一愣。
“我不是问你的目的，我是问你的梦想。”杭合笑着问道。
“有！毁灭这个世界！”空坦然回答道：“即便是知道了造神计划，我的想法依旧是如此。”
“为什么？”
“为了那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使得这个宇宙中多了那么多的肮脏，那不值得！”
杭合轻轻笑了笑。
“真是一个伟大的梦想啊。神的想法果然不是我们凡人能理解的。”
杭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那烟雾很快被雨水打散在空中。
杭合继续问道：“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空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看着杭合。
“我的梦想其实很简单，其实只是一个场景。”杭合抬起头，将头发撩拨起来，脸上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我想有一份工作，不用多体面，能够我的家人日常生活就好了。我想有一个爱我的人，不用多漂亮，也不用多温柔，能和我安稳过日子就好了。”
“到那时，我或许已经学会了抽烟喝酒。我想着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加班到深夜回家，我的妻子已经睡下了，而桌上还为我留着饭菜。我自己浅酌一杯，忍不住哭出来时恰好被她看见了。她不会抱怨我，而是能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
杭合的手轻轻一甩。
雨水瞬间将落在地上的烟蒂浇灭。
“这种日子，真的很奢侈吗？”杭合看着空，他不知道湿润的脸庞中到底有没有掺杂着自己的泪水。
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杭合。
杭合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人：“你们共同创造了这个世界，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难道你们创造的这个世界连我这一点梦想都难以实现吗？”
“你们想要造神，那你们不该给我们是否愿意成神的选择权利吗？难道我们这些不愿意成为神的人，就没有平静生活的权利吗？”
杭合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空的面前：“你想要一个答案，想要赢得这场战争。那我问你，你创造的这个新世界，能让我的梦想实现吗？”
杭离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的心顿时紧张无比，双拳也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但让他意外的是，空却摇了摇头，否认了杭合的问题。
“为什么？”
空看着杭合，罕见的一笑，只是笑容中流露着挫败感。
“因为我做不到。”空苦笑着说道。
“选择权始终在你们人类的手里，我们只能引导，却干预不了你们的选择。”
“这样啊。”杭合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杭离。
“如果我选择了放弃世界，那我就不是一份完美的答案了，对吗？”
杭离不由得一愣。
杭合面无表情的看着杭离，等待着他的答案。
杭离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无论如何，你都不是一份完美的答案。”
众人顿时愣住了。
只有杭合面色如常，等待着杭离继续说下去。
“杭合，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答案，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成过一份答案。”杭离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杭合，你也只是杭合。如果你想成为神，那杭合就是神，如果你不想成为神，那杭合就只是一个人。”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要那么替我拼命？”
“你觉得我是按照造物主的考卷按图索骥般的找到了你吗？”
“难道不是吗？”
杭离不由得一阵苦笑。
“你应该知道，当初在黯的面前我没有回答你，是因为我怕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从而干扰你的计划。”
“但我想，我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杭离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缓缓开口道：“就像我告诉你们的，我一直都知道造物主是对的。”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同样想毁掉这个世界。就像空说的那样，为了那么一个虚妄的存在让这个宇宙变得那么肮脏，不值得！”
“但造物主将这个计划托付给了我，我不敢轻易放弃，我怕我一旦放弃了，这个计划就真的彻底失败了！我们的一切心血，甚至是造物主的牺牲，都将会付之一炬。”
“所以我只是在强撑精力着寻找造物主所创造之人罢了。”
“其实在找到你之前，我几乎已经放弃寻找了。”
“人类确实让我们从心底里感到失望，而这也是为什么空愿意提出这么荒唐的一个赌局的原因，因为几乎我找到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欲望吞噬。”
“这种人一旦接触了力量和真实的世界，他们的情感阈值将会急速升高，最终失去对世界的希望，然后放弃这个世界。”
“所以我无法将选择的权利交给这种人。”
“那你为什么给我？”杭合疑惑的问道：“是因为我早就经历过了那个阶段，所以不会被欲望吞噬了吗？”
“说实话，在注意到你的时候，我已经不再考虑这些了。”
杭离也为自己点着了一根香烟。
“那时的我已经快要放弃了，可你却偶然引起了我的注意。”杭离认真地说道：“你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对死亡的向往引起了你与死亡的共鸣，这也是我能注意到你的原因。”
“只是随着我对你的观察，我慢慢对你起了同情之心。”
“我觉得死亡不该是你应有的结局。”
“思量再三，我最终决定将这项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我从来没将你和神的标准答案对比过，我只是觉得死亡不应该是你人生中唯一一个自己做出的选择！我想给那个可怜的孩子一次选择的机会！”
“至于这个世界，说实话，当时我的想法是世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毁掉也拉倒！”
“但直到我将掌控之力交给你时，我才发现，原来你就是造物主创造的那个答案！”
“你坚持的美好，正是我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东西，也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根本！”
“所以我才想要保住你，宁愿世界因此被毁掉。”
“反正已经有了你，这个世界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我必须保住你这个来之不易的满分答案。”
“但后来，看着你一点点的成长，我也终于明白了，主的造物不该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主希望你强大，你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强大，那我不该拖你的后腿。”
“而且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我就想陪你选择到底！”
杭离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给你一个你值得的结局而已。”
杭合依旧表情冷漠的看着杭离。
沉默许久，他忽然笑了出来。
杭合微笑着看着杭离，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结束这场赌局吧。”
说完，他重新转过身看向空。
“神明大人，您知道吗？”
杭合的笑容愈发灿烂。
“我曾经签过一个契约。”
空诧异的看着杭合。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杭合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猛地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你要做什么？”空不由得一惊，本能的阻止道。
然而看到空的反应后，杭合却不自觉的笑了。
“果然如此。”杭合说道：“你怕我死，或者说你怕现在的我死，对吗？”
空不由得一愣，随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赌局的内容是两年内我死视为我失败，但没规定两年后我死了怎么样。”杭合笑着说道：“在人类中，这叫合同漏洞。”
“杭离，告诉我，如果我死了后会怎么样？”
“因为赌注没有落实，所以赌注会一直处于待落实状态，我们也会一直处于封印之中，永远。”
杭离将永远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所以，尊敬的神明大人，我想知道，你怕吗？”
杭合笑着说道。
空的表情逐渐阴冷下来。
但他却不敢对杭合做出举动。
“三天前，在杭离讲述完那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异常。”杭合继续说道：“与黯同样的异常。”
“什么意思？”空冷声问道。
“目的。”杭合轻声说道：“你与黯的要的都是一样的，都是要毁灭这个世界。”
“可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与他开战呢？”
“黯的确掩盖了他的真实意图，但他的意图却不与他毁灭世界的行动相违背。因此我便可以断定，隐瞒了目的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这个问题我想了整整三天，终于想通了这一点。”
杭合缓缓皱起了眉头，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们二人之间唯一的不同，不在于目的，而在于灵魂。”
“黯想要抹除所有的灵魂，我想这应该是你们双方开战的原因吧。你要阻止他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