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出后,严才又实在担心买下来的人,也就是何富年会发现其中的秘密,于是特意制造了场“闹鬼”,果然如他所料一般,何富年也不敢住在此处。
而彼时朝廷又提高了屋税,想来在那节骨眼上会买宅子的人,少之又少。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冒出个容昭!
“闹鬼”的第二场还没来得及实施,他派去监视那座院子的小厮就来报说,买下那间院子的小郎君朝着城南丁家村而去之时,他便预感不好!
带着三两仆从匆匆赶过去,果然见到丁向正握着一块玉佩并一包碎银子,不过彼时他已人事不省地倒在了院中。
严才一眼便认出了那枚玉佩,心中顿时害怕极了。
彼时又有仆从劝他一不做二不休,将丁向杀了,并拿走他手中的东西,来一场天衣无缝的嫁祸。
尹之正与他一早便在一条船上了,且这场栽赃只要他不说,仆从不说,谁能知晓?
一切都是保命罢了!
严才此时已不敢深想,容昭是从何处发现丁川的那枚玉佩,会不会已发现了那具匆匆掩埋的尸体?
只要往上查官府屋舍案卷,便能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来!
魏清信中所言,却是钦差已到了金陵,若不能及早将容昭凶手的身份板上钉钉,夜长,梦或多啊!
严才恍然察觉现如今,唯一能保命的办法,竟是按着尹之正和魏清的意思,让晚娘出庭作证。
只要容昭死,那么,他们才能活!
他不再犹豫,立即手书一封,遣着仆从将书信送去了魏清府邸。
容昭日日吃药,伤已好了许多。
那位钦差到了金陵之后数日,便一直深居简出的,坊间竟没有他的一丝消息。
而此刻,虞兰川正喝着茶,听着随从秦景云探听来的消息。
他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你是说,那位容小郎君,是有意闹大此案的?”
“正是!”
“倒是有些聪慧。”他笑起来,面容白皙,五官俊朗。
“看来这金陵城的水深得很呐。”秦景云摇头叹息:“洗刷冤屈竟还需自伤以证清白。”
虞兰川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初入官场?”
秦景云一愣,似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
“官场倾轧,向来残酷,人人为名为权势而来!便是我的老师……”
“大人!”秦景云急呼:“不可提那人的名字,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他不在意的一笑:“功过自有后世分说,他保家卫国数年,家族也曾鼎盛,最后不也是死于阴谋之下?”
秦景云嘴唇翕动半晌,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证据确凿,他并不是无辜的?”虞兰川望着他,眼神里压迫感十足。
秦景云摇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世人皆认为他通敌叛国,早已忘了他的功绩。”虞兰川站起身,背着光站在亭中,声音似从远处传来一般:“可我忘不了,我活着的唯一心愿,便是弄清楚十年前那桩大案!”
“大人,事已过去十年之久,你如何翻案?”
“等一个人醒来。”虞兰川轻声道:“若老天爷可怜我、可怜死在青州的数万将士,可怜叶家枉死的二百余口人,会让那个人醒来的。”
秦景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
只不过连太医都直言,这人醒来的机会渺茫……
他叹了口气,人活着总要有个目标。
便让虞兰川带着这样的盼望走下去吧,活着比什么都好。
而容昭也在五日后,接到了府衙的传唤。
她已能起身行走,腰背处的青紫也淡了许多。
“我稍后便前往,还请大人稍待。”她向来人颔首,低声说道。
对方带着她的回复先行离去。
容昭从衣柜里拿出一身衣袍,却是她敲路鼓那日穿的,竹青色长袍。
上面的血污早已洗净,她垂眼看了一阵,随后换上。
如云秀发用一只玉簪束好。
美貌的小娘子顿时变成秀气的小郎君。
丽娘等在她房间门口,与她一道的,还有一道如雾般的孤魂。
没一会儿,便见着容昭推门出来。
明砚舟看着她,挽起一笑:“害怕吗?”
因着丽娘在一旁,容昭并不能开口,她只摇了摇头。
丽娘搀扶着她,走下台阶,声音里尽是苦涩:“小娘子,这群人为何还不能放过您?”
“不是他们不能放过我,而是他们不甘心放过我。”
“为何?”
她避而不答,只道:“若我确实是凶手,那金陵城有如此深究案情的父母官,于百姓而言是好事。”
“可您不是啊!”
“我不是,但他们认为我是。”容昭笑起来:“所以,他们想方设法要将我钉死在这件案子上!”
明砚舟负手跟在她身后,听她如此说眼里也浮起似乎是悲哀的神色。
如此坚韧又聪慧的姑娘,却要受这般苦。
她的清白、她的名声,居然都得靠自己挣!
容昭即将绕过影壁,想起什么又望向后院的方向,心道:“阿川啊,若你泉下有知,便让我此行能缚住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