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此时才意识到，虞照青实在太可怕了。虞照青甚至什么都不需要问，自己在他面前，便已经像是只无所遁形的鬼。
难道连长安中发生的那些事，虞照青也都轻易看穿了么？
“苏沉，你不必与我道歉的……”虞照青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语气克制道，“便是有错，也是那个伤你的人错了。缘分与真心，都是要人珍惜的，怎能用来挥霍呢？”
苏沉听出虞照青已猜到一切，终于撤下了防备，道：“我只是……怎么也想不通。”
他顿了顿，像是在与自己对话，又像是在寻找某种答案，“当年……我与八殿下曾经很亲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的敏感与早慧，我比谁都清楚。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我以为我很了解他……”
陷入回忆时，那些忘不了的话再次响起在耳畔，竟显得如此的刻骨铭心。
他说
[你是我的宝物。]
[你来我这，我会待你好。]
[大哥不会为难你，难道我便会？]
苏沉想不通，说这些话的小殿下，怎么会对他做出那些事呢？
虞照青听完，淡淡道：“我大概可以猜到原因。”
苏沉迟疑看向虞照青，他内心深处反复琢磨这件事，求一个答案已经太久了，不曾想能够从他人口中得知。
虞照青开口道：“李致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在他眼里，你只有这个功用罢。”
苏沉愣住，神色有些不解。
虞照青继续说道：“就像我这支玉笛，它曾是肃州青云山深处孕育了上千年的美玉，可它原来再珍贵，再受人喜欢，我见它时，它就是一支玉笛，所以我拿它来吹曲子。你在李致眼中，想必也是这样。”
虞照青缓缓说道：“他自初识便将你视作东宫的一件兵器，太子李政的奴才。他从骨子里看轻你，你对他而言，一直都是可以随意使用和占有的物品。”
虞照青说的话是如此残酷，可声音依旧温柔而坚定：“所以，他当然会那样对待你。”
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划开了苏沉心中深埋的伤疤，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心脏跳动也不再平稳。那种被看透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体深处汹涌而出。
他仿佛在忽然之间全部都明白了，甚至理解了李致那天在河边说得话。
[在我登上皇位之前，你是自由的。]
无愧为状元之才，虞照青的分析透彻而精辟。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李致从来没变，只是从前的他，还没有得到足以摆弄他的权力。
而那时，苏沉却只觉得他弱小，可怜，盼他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长大，却丝毫没察觉他正野心勃勃的布置着套住他的网。
苏沉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眶不知不觉地泛红了。
虞照青确存了几分私心，才故意将话说得刺痛，可见苏沉大梦初醒的狼狈模样，又是于心不忍，自责表达的不够委婉。
他伸手用指腹擦了擦苏沉湿润的眼眶，抵着他的额头，喃喃低语：“这不是你的错，苏沉。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