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成神,便要阿月心甘情愿替她承天地浩劫,镇守人间,守苍生万物。
月华借他人之口告诉了她,深渊之下,极渊之地,弱水尽头有株冰魄血莲花能修补魂魄。
月华知道她一定会去,她便以此,让阿月去复刻前世的生死劫难。
业火焚魂,赤脚跨金山,渡弱水蚀五脏……
可唯独算漏了一点。
黑土葬亲。
第二日,她趁玄微帮月华列阵固魂,用桃花木雕刻了个假人代替她,孤身一人,偷偷摸摸去了深渊。
这里混杂灼热和极寒空气,两种极端。大地上充满毒瘴,时时刻刻破坏一切生物的肉体。
到处都是魔物,亡灵魑魅,它们为了追求猎物,会不断的自相厮杀。
杀戮与毁灭才是深渊的主旋律。
更别说,这里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很漫长,似人间一年,像是另一方世界。
仙若闯入,会失去五感,灵力,如凡人一样。只有意志强大者,会依靠第六感匍匐前进。
可她却为了月华,甘愿堕入。
黑玄铁,扼杀一切魔物魑魅,生生杀出了一条路,她已然成了血人。
赤脚跨金山,身体被锋利的金子一点一点剜去皮肉,露出骇人的白骨,她也只是努了努嘴。
渡弱水。
这汪水承载着世间万物死去的亡魂。
河面上终年黑雾腾绕,人间有执念者,亡故时魂魄会一直被囚于此。永不见天日,日夜徘徊,一遍遍重复临死前的绝望,最后沉沦河底痛苦挣扎,无入轮回,化作魑魅魍魉。
她沉入水中,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水流似乎能侵入她的身体,五脏六腑都在被一点一点侵蚀,发冷。
河水漫过她的脚踝,底下有一堆东西在啃噬她的皮肉。
疼痛,阴冷让她的牙关无意识打颤,喉咙里都发出微弱的呜咽。
但疼痛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那些东西很快就离开了。耳边忽然冒出很多声音,它们狰狞着又笑又叫。
“仙人入弱水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美味啊!”
“仙人的味道真不错。”
“…给我……快给我!我也要吃!”
……
她全身上下都被黑气包裹啃噬,她却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赶走那些黑气,从始至终,面无表情。靠着强大的意志力驱动着被冻僵的身体,顺着水流,一直往前,走到尽头。
终于,她找到了那株血莲,就在红莲业火之中。
她穿过业火,被焚的不是身体,是她的灵魂。
最后一步,便是用自己的鲜血浇灌,血莲方能盛开。
她不假思索,利剑出鞘的瞬间,双手手腕已被割开,不多时,伤口的血液凝固,一路走来,她已经没有多少血可流,可她依旧一次又一次割开皮肤,手腕、脚腕、胸口……身体的每一处都留下了深深剑痕。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血莲终于绽放,她费力撕下干净的里衣,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放在怀中,在最脆弱的心脏那里。
无人知道她受了这么多的伤是怎么走出的深渊。
脚刚迈出深渊一步,五感还原,她立马跪地。身体的剧痛,灵魂的灼热,五脏六腑像是浸润在一汪寒潭中,顿顿袭来,叠加在一起,逼的她无法用灵力,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发颤。
她双眼目瞪,死死咬住后槽牙没晕过去,一点点拖动身体,想要爬回昆仑。
身体已到临界点,晕过去之前,她还一手护着胸口。
我再也按耐不住心思,现了身,入了她的识海,编织了一场梦。
梦里的她又脏又蠢。
流出来的血已经结了痂,一层又一层的叠加,变作了深深的黑红。厚厚腥臭的血迹和各种各样的泥土污秽叠加在一起。
连身上最喜爱的雪锦鲛衣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她整个人瘫软跪在地上,绝望的仰望天空。
周遭都是尸体。
热血洒满地,那一个个倒下的面孔于她而言,是如此的相知相熟。
裸露出来的肌肤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到处都是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哪怕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她用黑玄铁撑起身体,努力的抬起眸子四处打量,像是在急切的寻找着些什么。
在看见我的那一瞬,我能够清晰的看见精神恍惚的她,那双累的快要闭上似的眸子,倏地亮起来,像抓住了最后一缕光一样,拖着那副残破的身子,露骨的腿,一瘸一拐的向我奔跑过来过来。
“...月华!”
我愣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是了,不知怎的,化的身形面孔竟与月华八分相似…
而她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分神。
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小心翼翼的将我拢在怀中,嗓音颤抖,反复念着,“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身体开始哆哆嗦嗦,止不住在发抖,她身上挥之不去的浓厚哀戚和散发出的浓烈的血腥气让我有些失神。我垂下眸子,无言的看着她,能明显感锢着我的双手在用力的缩紧,她的声音却如疯魔了般。
“...都怪我...都怪我……”
“…对不起……”
“我不该活着……”
忽然,她抬了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吐出舌头,在看到完好无损的那部分时,眼里那些情绪陡然消失,瞳孔涣散的望着我喃喃道,“……幸好是梦。”
“我还以为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