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小儿外袍上染着的些许水渍,赵盈柔声叮嘱:“快些去,也莫要着急,午膳还有些时辰。”
得了应允宗妇赶忙让身侧婢女抱着小儿,匆匆朝着外头走去。
自这宗妇顺利离席,席间以各种理由离开花厅之人,越来越多。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花厅之内便只有一小半座椅之上还坐着人。
而这些坐着的人见到这番变故,自当安排身侧丫鬟去探问缘由。
而那些个告假离去之人,没有一人如期归来。
今日可是天家嫡子之婚礼,值得这些人冒险的,自当是有了更大的利益。
再也无法维系容色之上的笑意,看着那坐在院内蠢蠢欲动想、要找她告假之人,赵盈一刻也呆不下去。
可作为今日的组局之人,她就算要离席,也得找个让彼此都体面的理由。
然,赵盈今日之体面,早就被这些个离席之后再未归来的命妇踩在了脚下。
“众位自行玩耍,莫要拘在此处,正好皇上有事找本宫,本宫去去就回。”
众人跪在地上恭送赵盈离去,眼瞧着赵盈一走入屋内,便又有好些人起身,朝着成王府马车停放之处跑去。
活像是去晚了,丢的便是小命一般。
站在屏风后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赵盈,数日来的不顺心,让阴霾爬上了她雍容的容貌。
此等奇耻大辱,别说谢晏登基之后从未有过,就算之前陪着谢晏待在武安郡之时,亦没有。
派出的嬷嬷一入屋内,便噗通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握在手中的暖炉直接朝着眼前的嬷嬷身上砸去,钝痛尚且未曾歇下,滚烫的水燎过肌肤,当即生了一片水泡。
眼泪直流,嬷嬷却没敢多喊一声疼:
“启禀皇后娘娘,这些人离开成王府之后,都去了镇国公府,说是鲁郡陈氏的老祖宗今日亲临替明月郡主添簪。”
“你说的是陈氏老祖宗?”
重重磕头,嬷嬷不敢多看赵盈一眼:“是。”
鲁郡到京城颇远,赵盈压根不信镇国公府能这般快找到这号人物,当即又问了一句:
“是鲁郡如今那九十二岁高龄,一生行善积德,五十年如一日资助天下贫困学子的老祖宗?”
嬷嬷闻言再次磕头,嗓音染上颤抖:“奴婢使人去太傅府瞧了,千真万确。”
赵盈那颗极其燥怒的心,在这一瞬,染上悲戚。
她赵氏一门靠着科举步入仕途,赵构早年科举困顿之时,也曾受过这陈氏老祖宗的恩典。
这位老祖宗惯来给的不仅仅是银两,凡那等有济世救民之才能者,她还会安排族中大儒亲自带教。
而这老祖宗数十年施恩如一日,既未靠着这等救助之情携恩图报,更未借着这等声名结党营私。
就算是九年前陈氏嫡女陈舒遇刺身亡,那位老祖宗也未曾用自己这满身功德,逼迫这天下学子为其陈氏嫡女沉冤。
陈氏一族,自来不涉皇权。
若非她今日非要给徐明月这个下马威,以鲁郡陈氏数年之低调,今日这添簪之事,必然也只当是关起门来进行。
甚至于,压根就不会有陈氏老祖宗添簪之事。
今日徐明月的体面,她赵盈被踩的脸面,都是她赵盈一手造就。
赵盈抬手遮住眼帘,悔恨开始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