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谭扶摇缓了缓神，轻声说道：“起来吧，有话坐下来说。”
“哥哥是皇上，我是臣子，理应跪着回话。”谭灵泽说得毫不迟疑。
谭扶摇从长榻上站起身，走到一侧，看着依然向自己所坐位置跪着的弟弟谭灵泽。
长身如鹤的弟弟瘦了好些，才二十几岁的年纪眼角竟然有了细细的纹路。
“你就从那一夜说起吧。”谭扶摇说道。
就是那一夜，兄弟之间出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谭灵泽闭了一下眼睛，他其实很少去回想那一夜。他轻易不敢去想，因为那是他的痛苦之源。
但现在又必须面对了，他艰难地对哥哥说道：
“我接到了皇上的旨意，让我昼夜兼程回京述职。我带着二百名亲兵来到京城外时，却不让我进去。眼看天就要黑了，看着亲兵们都已经跑得精疲力尽了，只得让他们扎下营来等天亮。”
“我当时就在心里想，都已经到了京城门口了，就不用再那么紧张了，就让他们踏实地休息。可是就在半夜，这个小小的营地突然就起了火。”
“我和他们一起跑出营帐，可就在这时，黑暗中飞来无数暗箭。大家只能分散逃跑。这时，我的大腿上中了一箭。”
“一名亲兵把我推上马，让我快逃。我就骑上那匹已经卸了马鞍的枣红马，向黑暗中跑去。”
“天亮后，在我清醒的时候，我知道我跑到了卫梁国方向。这时，我就想去卫梁国投奔曾救过我一命的义父叶灵琛。”
“可是，走到半路时，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只能死死地抱住马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最后，就失去了意识。”
“当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一辆车里。有个小姑娘说，要给我喝麻醉药，然后为我取腿上的箭。我当时就想，反正也难逃一死了，就随她的便吧。”
“当我又被一阵哭声惊醒后，睁眼一看，看到的是我捡回家的那个孤儿谭琦。”
“他说，也是在那个夜里，一群黑衣人攻入大将军府，见人就杀，我夫人因为有孕在身跑不动，就让谭琦背着囡囡逃了出来。等他跑出来回头看时，大将军府已是一片火海。”
说到这儿，谭灵泽脸色变得惨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颤抖起来。
谭扶摇一屁股坐在弟弟身旁的地上，用双手揉搓谭灵泽的后背。
过了好一阵子，谭灵泽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谭扶摇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扶谭灵泽坐起身来，兄弟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说这么多话了。
谭灵泽说：“当时我就要回谭柘国找兄长问个明白，可是腿上的箭虽然取出来，却不能自由行动。救我的那个小姑娘就劝我，等伤好了再说。”
“巧的是，这个小姑娘就是义父叶灵琛的女儿。叶姑娘就让我回叶家养伤，我当时也实在无处可去，还带着两个孩子，只得听从她的安排，跟她回叶宅。”
“可是，就在路上，夜里又遇到了五个黑衣刺客，他们是来追杀我的。可因为我，又差点让叶姑娘送了命。我俩被推下悬崖，幸亏抓到了一棵老树，才捡回了两条命。”
“我当时，真是恨极了兄长。我曾在无数个暗夜中对着苍穹在心中怒吼，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的兄长要这么对我。”
说到这儿，谭灵泽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