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来电,陈丽搓了搓手,开心道:“喂,是安宏吗,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吃的还好吗?你今年是又不回来了吗?”
程安宏没有听陈丽继续念叨,也没有回复她的问题,“阿丽,妈说的对,别让盼递读了,我认识这边的一位哥,刚好喜欢盼递这种。”
“喜欢盼递,他多大了?”
“也不大,才32岁,有一个小儿子,不需要盼递辛苦生孩子。”
陈丽头昏目眩,只听程安宏继续道:“阿丽我在这边真的很辛苦,这位哥帮助我很多,若有他帮忙,我今年才有可能回家。”
“我知道了,盼递,你快来和爸爸说说话,你不是一直想他吗?”
想他干吗?
想他抛妻弃女?
想他发卖女儿?
还是想他重新婚娶,七年不归?
盼递拿着笨重的电话,听着恶心的要死的寒暄声,她突然脑子清明,小嘴迅速叭叭。
“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当后妈,你妈真幽默生了你这个笑话。”
“哦?我不孝顺?你倒是横扫道德,做回自己。”
“你苦?谁不吃苦,我苦,我妈也苦,你那种苦我娘俩可以吃一壶。”
“程盼递,你疯了!”
陈丽立马夺过电话,又开始没有骨气的低声道歉并且向程安宏保证会在三日后把盼递送上门。
“妈,不管你信不信,城里根本没有大伯一家,是爸爸另娶了,昨儿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我们……”
“啪!你住嘴,你个孽障,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是男孩。”
陈丽不止一次听到程盼递说这番话,即使知道是真的,她还是沉迷在以前的幸福的泡影里。
没有人可以叫醒一位装睡的人。
盼递哧笑一声,“若是男孩,我怎么能和姐姐们一样卖个好价钱?”
“你去死。”
“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个东西。”
陈丽和往常一样开始发疯,用手不停拧着盼递的胳膊,用脚踢翻她,开始用拳头砸向盼递的脑袋。
那位软弱了一辈子的女人,每一次的强硬,都是把拳脚伸向不会抵抗她的女儿。
一次又一次,直到血色糊住盼递的双眼。
盼递疯魔般笑道:“妈妈,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为了核实程安宏重婚的罪证,机关人员走访村里,还顺便接走了陈丽,至于程盼递她早早跑去了城里,打算看这场大戏。
陈丽如遭雷劈,她站在法庭上呆愣愣的看着程安宏身边13岁的大儿子和刚出生的小儿子。
程盼递提供给机关的证据很充足,经判定程安宏犯重婚罪,何梅犯同谋罪,需赔付陈丽的精神损失费和生活费。
至于陈丽嘴中的程安宏下海经商,经法官证实,更是程家母子骗人的把戏。
程盼递一直旁听着。
陈丽哭红眼睛,不满意法官裁决的结果,她心中想的是和程安宏修复关系,可目光碰触到程安宏和何梅厌恶憎恨的眼神,她突然间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陈丽叹了一口气,被请假归家的二位女儿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陈丽目光有些呆滞,抓住二女儿的手问道:“是不是盼递叫你们来的?盼递呢?”
大女儿有些木讷,按照说辞回复道:“妹妹走了,说是想出去看看。”
“她确实该怪我,可我是喜欢她的,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狠心一走了之。
多可笑啊。
既然喜欢为何要那般对待她?
冷漠以待,棍棒相加。
盼递早慧,脑中一直记得这一路的苦,有父亲的无视,有母亲的冷漠,有奶奶的厌弃,让人觉得眼前一黑,她好似做什么都是错的。
若知道这么苦,她真不想出生。
真不想走这一遭。
盼递的身子开始淡化,最后彻底消失在了法庭。
每个人都有生苦,但都忘记了。
但盼递一直记得,在她有意识时,在她能听清外界的声音时,她就知道她的出生从一开始就不被大家期待。
他们纷纷嫌弃她,可若她也能选择,她根本不愿意出世见他们。
生时的众缘逼迫,很苦。
住胎时子宫束缚,很苦。
就连婴孩出生时的嚎啕大哭,也因为苦。
盼递恨不得报复性的连哭三天三夜,她实在厌烦了娑婆世界的生苦。
可哪怕这么苦,她还是挺了15年。
她不能选择出生,但至少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她怨恨陈丽的无情,但又欠她几分因果。
递一纸真相,还一场生恩。
尝一世生苦,断一界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