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行出门不过片刻,回来时,手里已捧了个白绢包裹的,手掌般大东西。白绢上染了零星的红,似是自里面包裹的物品往外渗出来的。
“砰!
谢慕行将那物往桌案上重重一放,撩开袍子坐下,瞪视着已被绑缚在受刑架上的傅贤,厉声道:
“你卧房里搜到的,你问的证物!”
话音刚落,谢慕行以指挑开白绢,露出下面黝黑的一方青石砚台。
“这!”
傅贤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桌上的砚,话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明明将它沉入了塘中,这怎么可能!”
谢慕行眼中一亮,而另一处牢房里被捂了嘴的傅夫人,却是眼神黯淡地,跌坐在了地上。
————
“我看这砚,倒是个趁手的凶器。”
谢慕行整理着傅贤的口供,耳边回响起蛟二的这句话。
他与蛟二暂时共用的桌案上,此时放了三方砚台:一方巡检司份例的砚台,一方白绢包着的,一方沾染了污泥,搁在帕子上的,对着光细看,污泥下亦有暗红血污。
白绢下的砚,是傅夫人清早送来给他和刘大人做谢礼的,也多亏了这份谢礼,加上些许朱墨,做成假的凶器,这才诈出了傅贤的招认。
而帕子上这方,才是真正的凶器。
看着这方砚台,谢慕行暗叹,幸亏这凶器果如蛟二直觉那般,真是一方青石砚台,而这傅贤也足够蠢钝,今日的审讯才能这么快结束。
而所谓的两位姨太和老管家的证词,不过是随便找来旁的案件笔录,那名巡检的话,也不过是演了一遭审讯惯用的把戏罢了。
蠢钝的傅贤,将凶器沉入荷塘中时,竟没料想深冬塘水结冰,这砚只落在冰面上,被残荷枯叶掩住,巡检司的人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其寻回。
他的蠢钝或是因为年幼,可他的恶行,却让谢慕行无法与他的年纪联系起来。
————
七日前,傅府。
当日傅云台外出办事,深夜未归,而与朋友饮了些酒,又因年纪而入不得伎馆的公子傅贤,内心骚动难耐,借着酒劲壮胆,潜入了容嫣屋内,强暴了这位只长他五岁的庶母。
事后,容嫣并未哭闹,傅贤本以为她软弱可欺,当即就像以此事要挟,要她听从他的安排,往后日日私会。
“今日之事,说与老爷,我死,若是不说,生不如死。”
容嫣幽幽说完这句,漠然穿好衣服,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似是顾影自怜
而傅贤得了便宜,心中得意,只当此景为闺房乐趣,踱到容嫣身后,抚她双肩,作势安慰。
可下一瞬,一道金光闪过,是容嫣握了金簪朝他刺来。
傅贤大惊,后退数步避开容嫣接连刺下的簪尖,避至了阁中书案旁。
书案上,是容嫣的书道习作,文房四宝。
愤怒的容嫣追过来,金簪连刺,势要夺傅贤性命。而慌乱中,傅贤随手摸到了一方冰凉的砚……
容嫣死后,傅家并未报官。只对外宣称四夫人寒疾发作,玉殒香消了。
若不是此番新坟遭盗掘,傅家又怕事迹败露,便越过了都城衙门,直接找了老爷傅云台的旧识,巡检使刘大人,直接在都巡检司报了案。
将供词一张张依序叠放好,谢慕行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门外,日已西斜。这一日,清早忙到此刻,除了早晨在府上随意用了些粥点,还未用过餐饭。可谢慕行显然已过了觉得饥饿的时候,现在只觉得府内空空,却毫无食欲。
不知蛟二今日往玲珑阁去访虞夫人可还顺利?她是否用过了餐饭?为何到此刻还未归?
想着,谢慕行微微蹙眉,抬手去拿茶壶,正要给自己斟杯热茶,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急促,朝着这边来了。
“副使大人,傅家家主来了。”
谢慕行抬眼,看向禀报消息的巡检,脸上有一丝意外。
今日搜捕傅府之时,这位家主并不在府上。他派人遍寻不得,正要暂且作罢,谁知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