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巡检司的小子的确敏锐,可知道得太深了些,恐怕会对夫人不利。”
无影自屏风后的角落里迈出来,脸上,话里,均是难掩的担忧。可听他禀报的虞夫人却是打着呵欠,一脸的不在意。
“怕什么,”她缓缓从贵妃椅上起身,转身返回屏风后,“你太高估了他们。他巡检司对玉公子本人的信息都知之甚少,还需到我这里来问,我不知他们还能知道什么更深的,能威胁到我。”
清梦被扰,又与蛟二谈了许多,虞夫人此时已寻不回睡意,先前还历历在目的好梦,此刻也如雪片消融般模糊着远去了。她看了一眼床榻,叹了口气,走到妆台前坐下。
无影的担忧显然没有因虞夫人的解释而消散,他恭敬地立在她身后,谨慎地看向镜中她的眼眸,问得小心:
“方才他说,夫人清楚真凶身份,才需借巡检司之手,除掉不便除之人,这……”
“你怕他猜出我和那臭鼬的联系?”
“是。”
“猜到又如何,”虞夫人不以为意,拿起玉梳轻轻篦起鬓发,“区区都巡检司,还能管得了王爷的事吗?”
“属下许是多虑了,只是,若是从他那里漏了消息,被王爷听到,只怕要对夫人起疑。”
“笑话,”镜中美艳的脸冷漠至极,话音也十分冰冷,她并不抬眼看无影,只直直看着自己,似是欣赏,似是审视,“此时留他,是为大计。待事成之后,他若敢有异动,派人杀了便是,何需如此忧虑。”
无影脸上这才终于显露出被说服了的轻松。
“夫人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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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虞夫人口中得了不少玉公子信息,蛟二脑中有些纷乱,又似乎找到了方向,正蹙紧了眉,脚步匆促地往巡检司的方向赶。
午时已过,不知谢慕行那边的搜捕顺利与否,只是想来即便顺利,也不会这么快就拿了人回来。
蛟二行在路上,心中犹疑。
虞夫人今日倒显得坦荡,将玉公子的来历,做的生意,平日为人,和来玲珑阁都点些什么歌舞,事无巨细地说了个遍。可在蛟二看来,这一大堆的信息里,真正要紧的,却不多。
“那玉公子似乎在修炼什么秘法,故而择了那玉莲山建府邸,又终日不出,是看中了传言里玉莲山的丰沛灵气。”虞夫人说这话时低垂了眼眸,似是思索,“可李公子想必也见到了,他如今形容枯槁,是错用了邪气,这才将自己修得不人不鬼。”
修炼秘法,错用邪气。
这听来无稽的话,却恰与馄饨摊上的传闻,和此前亲历的两宗涉及妖物的案子隐隐关联,让蛟二不得不多思。
而她最想知道的,关于玉公子宅邸的信息,虞夫人是这么说的:
“玉公子的府邸建在山中,以他的行事作风,定是要奢靡大造的,可就清欢所知,那山里除了几座冷冷清清的亭台,连个像样的宅院都没有的。”
为何连马车这样的步具都华丽夺目的玉公子,坐拥一座玉莲山,却不建楼宇高阁,实在令人不解。且虞夫人的说辞,与她听到的传言竟全然两样,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信哪边。
可唯有一点,虞夫人所说与传言是一致的。那便是,玉莲山上瘴气极甚,且玉公子府邸附近,确有森严把守,只是这守卫之法,并非训练有素的侍卫,而是奇门术数。
“玉莲山上最邪之地,便是玉公子府附近。这些年来,多得是在那周围迷失的人,可据清欢所知,却并不是因为瘴气,而是入了玉公子的奇门阵,便再也出不来,生生在里头耗死为止。”
“虞夫人如何知道的这些?”
“这个,李公子不必问,只需要知道,不管他是不是此案嫌犯,清欢都没有半句虚言。”
瘴气,邪术,奇门……
越思索,蛟二加下步子便越急,眼前也浮起玉公子那张枯黄如秋叶的脸——那日在玲珑阁的雅苑里,坐观软玉舞时,他贴着蛟二后背站立,那张脸上,两片干枯的嘴唇咧开,露出细密尖锐的牙齿,和猩红的牙龈。
还有一股朦胧隐约的香气。
那香气被掩在玲珑阁馨甜的熏香和姑娘水袖脂粉香味之下,飘渺无方,却总不时地钻入她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