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云魏眼里,对方就像是在垂死挣扎。
然而,艾萨克终究是他的逆鳞,是不能允许任何人冒犯的绝对禁区。
以是孱弱的魔法师也收敛了微笑,“你已经惹到我了,但我还是劝你不要拿他威胁我。还是说,你当真准备让我在这里,在『他』也可以看见的这里——”
“说出你的真名?”
云魏已经知道了,阿罗米歇并不是深渊之主的真名。
而对方被刻意隐瞒埋没的真名,早已昭然若揭。
深渊之主闻言,整个神躯都开始发怒,祂的身躯表面布满了裂痕,还有源源不断黑色的汁液从中沁出。
在那个瞬间里,云魏觉察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站在愤怒的深渊前,哪怕十级的职业者也是如此渺小。
也唯有这样,才是真正的深渊,能够吞噬伟大意志的深渊。
光辉根本不是深渊的对立面,因为光辉根本不配。唯有代表伟大意志的造化,才能与入灭万物的深渊相悖。
但云魏依然还在诉说:“你固然可以在那之前杀了我,但我对自己的高速咏唱技巧也很有自信。哪怕只是泄露出了一个音节,我也相信,你绝对完蛋了。”
“绝对,绝对完蛋了。”他不厌其烦地强调道。
暴怒的深渊之主在持续怒噪,尖锐的爆鸣声像刀片一样把四周的空间切割成鱼鳞样的碎片,却偏偏不能奈何云魏分毫。
仔细看去,原来魔法师的身形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遁入了完全垂直的空间,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道投影而已。
但深渊之主的怒火在攀登到顶峰时又忽然终止,那些钻入破碎空间中的触手在快要接触到云魏时又停了下来。
背景的片段是他在前世的记忆流转,在将阖未阖的眼帘里,一双皮靴踩在了塔楼结着冰的地面。
荒诞不羁的声音响了起来,云魏却听不见了。
因为深渊之主就是那样贪婪,渴望着所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你赢了,你知道我无法拒绝。”祂对他说,却是扯来一片影子裹住了不着片缕的身体,连带着吸收掉云魏关于那一幕的所有记忆。
深渊之主随即伸手一掏,便又在原地扩了个漆黑的大洞,率先一步跃进了黑洞之中,“跟我来。”
远方的几人还在与入侵的神灵缠斗不休,云魏却站在黑洞旁,瞧向自己的艾萨克。
对方早已掀下了头盔抱在臂弯里,却是绷紧了下巴,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伊萨,做出选择的时候到了。你准备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他努力地,用最轻松的语气问道,心里难免还是有那么一丝紧张。
这一次,只有一丝而已,并不多。
他笑盈盈地看着对方烟灰色的眼睛,在那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果然汹涌着波澜壮阔的情绪。
下一刻,艾萨克就生气地把住了他的腰,对方分明气急败坏了,手上的力量却控制得十分微妙。
“干嘛还要多此一问。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去哪,我都与你一起。”
“你别想再扔下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绝对,绝对不可能的。”对方竟然模仿着他的语气强调道。
“啊,总归还是要走个流程嘛。”被冰冷坚硬的手甲掐在腰间,哪怕没有沁入肌骨的灼热,云魏还是痒得不行,“我错了,真错了伊萨,别碰那里!”
“哼,谁让你不长记性,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真心……”温文尔雅的骑士先生像是真的恼了,一个劲儿地嘟囔道:“还不如先前跟我签血之契,这样你就能放心了。”
云魏好笑地踮起脚来,他的掌心贴在艾萨克的脸侧,食指与拇指却在对方眉眼处轻轻描摹着,“不是没长记性。艾萨克,我喜欢听你说这些话,我爱你,自然也喜欢听你说同样的话。”
“我以为你明白的。好吧,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云魏有些羞窘地做出了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艾萨克似乎也跟着难为情了起来。
“你太坏了,发发。怎么不分场合地撩我啊。”全副武装的骑士说完,便俯下头来,凑在魔法师的耳旁说了些私密的悄悄话。
云魏听得,果然惊叫了起来,又赶紧面红耳热地捂住了嘴巴。
于是,诸元大陆就这么被两人抛在脑后了。
他们手牵着手,一道迈入了极致的暗色,去赴深渊之主的约。
……
根据史书记载,在魔法初年的红月节里,诸元大陆一共陨落了四位神明。
漆黑的天幕支离破碎,化作巨大的黑色陨石呼啸下坠,万法之塔的明光却倏然大盛,让那些陨石变得缓慢,似有无形的缰绳牵引着它们,向着月花城的方向飘浮而去。
世界又一次发生了进化,异象的规模比上一次更加宏大。
这个在整个星域里名不见经传、早已被深渊阴影笼罩的位面,刚一展露头角,便以锐不可当的姿态展现在了诸神面前。
其余幸存的位面也在第一时间里派出使节进行交涉。既然深渊之主已经死了,躲藏在时空缝隙里的神明们也都纷纷现出原形。
但胜利者们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直到冰雀花领的村官颤巍巍地进到宫殿,将一个小巧的盒子呈送到女皇陛下面前。
“这是什么?”见凯瑟琳揉了揉眉心,聂波连忙喝问道。
科罗虽然吓得不轻,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老爷出门前准备的信函。他准备了很多盒子,对应了很多种不同的情况,让我根据不同的情况把盒子送过来……”
“这个盒子,就对应着眼下的这种情况……”
他啰啰嗦嗦的话还没有说完,女皇陛下就已经闪身来到了近臣的面前,一把将那盒子取了,转身就朝御殿后面的寝宫走去。
科罗连忙追了过去,他大吼着,把没有说完的重点补完:“对了陛下!云老爷走之前还说,说,请您将冰雀花领给他留着……”
“我们制定了『十年计划』,哪怕他暂时出游,咱们领地也、也不会乱套的。”
要是以往有人胆敢在御前如此喧哗,阿列克谢的大嘴巴子早就呼上去了。
但忠诚的近卫此时和他的君王一样欣喜,他们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这位村官的大不敬。
凯瑟琳离去的脚步也在这一刻里出乎意料地停下。
“朕知道了。聂波,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