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驰的视线落到木盒上。
那木盒看起来十分陈旧,盒身表面雕刻着繁复的锦云纹,盒身用一把精致小巧的铜锁锁着,萧焕驰转眸看白瑾云:“可能打开。”
“可。”
白瑾云示意傅惊山将木盒递给他,随后手拨弄了两下铜锁,咔哒声起,铜锁被取下。
白瑾云:“这锁扣并未锁上,寻常人用巧劲便可打开这木盒,”说着他掀开木盒,萧焕驰同谢今安探眼去看,木盒里放着一卷封好的卷轴。
郝庞就因着这东西杀了白瑾云全家?
谢今安拧眉。
萧焕驰似看出来了他的困惑,扬眉浅笑:“这东西事关重大,待事情了结后,孤再同谢相细讲。”
白瑾云将木盒合上。
注意到这一幕的大皇子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眼中暗意浮现,反倒是三皇子一直被密室里的奇珍异宝吸引,半点未察觉适才的事。
谢今安点头。
萧焕驰眸子笑意轻闪,随即道:“既然东西已找到,这里也不必久留,出去吧。”
众人便出了密室。
密室外,被京武卫看守着的郝庞和师爷正瘫坐在地上,郝庞的目光落到白瑾云手里的木盒上,瞳孔放大,眼神涣散,嘴唇蠕动两下,萧焕驰低眸,狭长眼眸里寒意幽生。
“回讼堂。”
京武卫将郝庞二人架起,拖回了讼堂。
萧焕驰坐于上方,面前的案桌上放着那个木盒,他垂了眸,清冷嗓音如同刀子刮过郝知府:“郝大人,你对孤看到的这一切该作何解释?”
郝庞砰砰磕头,额头很快鼓肿,他顾不上疼痛,涕泪抹了满脸,哀嚎着说自己冤枉:“太子殿下,微臣不知这知府府衙里为何会有一间密室啊!这些东西臣从未见过啊殿下!”
“从未见过?”
萧焕驰眯了眸子,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郝庞连连点头,信誓旦旦。
“臣从未见过!”
“郝大人没见过不要紧,”萧焕驰笑了,他往后靠在官椅的椅背上,看向郝庞身侧发抖的师爷,徐徐道:“师爷可见过?”
“没,没见过!”
师爷否认。
太子殿下指尖轻扣官椅扶手,嗓音轻飘飘的:“都没见过?”
郝庞二人忙不迭点头。
萧焕驰看着他俩点头如捣蒜,勾唇轻笑两声,这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微微抬眸,说:“来人啊,给孤用仗刑,郝大人什么时候认识了,什么时候停下。”
“是!”
有衙役上前就要将郝庞二人拖着趴在地上,郝庞怔愣一息,随后剧烈挣扎。
“太子殿下!您不能这样做!臣是皇上封的官员!就算要责罚也该是皇上过问!”
萧云朗和萧明麒以及此次南巡的几位陪同官员也看着萧焕驰,窃窃私语。
“动手。”
萧焕驰声色冷淡。
一双冷眸盯着郝庞,似笑非笑。
萧焕驰说:“郝大人,你可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郝庞哑口无言。
萧焕驰接着说:“更何况,孤早同你说过,孤代父皇南巡,想必孤此刻想做的便是父皇心中所想,区区一个正四品贪官而已,死了不足为惜。”
谢今安和赤霄看郝庞。
这人还是不知萧焕驰/他家主子的险恶啊,好好认了便是,何必还要侥幸一番。
而原本还想着于律法不合的几位官员,也识趣的装没看见,太子殿下此刻的神色吓人的很,他们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了。
三皇子站在边上,气愤填膺的附和萧焕驰:“就是,郝大人你贪了这么多东西,就别妄想着父皇会饶恕你!”
他身侧的萧云朗轻瞥他。
萧明麒闭上嘴。
萧焕驰的视线从他们二人身上略过,看向郝庞,冷声下令:“打。”
啪!
啪啪!
郝庞和师爷趴在地上,行刑的衙役用了全力,那棍子落在郝庞二人身上,不出片刻,两人的求饶声便充斥着整个公堂。
傅惊山手探向白瑾云后腰,轻轻拍了两下,白瑾云侧头看他,笑意清浅,白瑾云小声说:“放心,我没事。”
两人的小动作被太子殿下尽收眼中,太子殿下心生羡慕,再暗自瞟眼正看郝庞受刑的谢今安,太子殿下莫名来气,气自己不敢将心意表明,也气谢今安只管撩拨,不管善后,有气无处发的太子殿下阴沉着脸,看向负责仗刑的衙役:“给孤打重些!”
“是!”
谢今安回头看他。
心中不解,这人怎么突然这般生气了?
萧焕驰回望。
“谢相有话要说?”
“没有。”
谢怂怂赶紧收回视线。
萧焕驰冷笑一声。
谢怂怂:“……”
太子殿下的心,海底的针,难捞。
太子殿下的人,善变的天,难懂。
一炷香过去。
挨打的两人早已受不住,不等郝庞开口,胖师爷仰起肥头大脸,哭嚎着说:“别打了,太子殿下,小人说!小人说!”
萧焕驰抬手。
府衙停下。
胖师爷喘着气将密室里那堆东西的来龙去脉吐了个干净,听得大皇子他们眼睛都瞪大了,萧明麒喃喃道:“大哥,你说这人是怎么敢的啊?!”
云苏城距离京都也没多远,郝庞就不怕他父皇知道了,随时要他的命么。
“就是离得近,才会如此侥幸。”萧云朗淡声说:“你看这么些年,父皇从未知晓。”
郝庞哆嗦着手指胖师爷,眼中的恨意若是能具体化,胖师爷怕是早已被扎成了筛子。
等胖师爷说完,萧焕驰轻掀眼帘,望着郝知府,语气散漫:“郝大人,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郝庞嘴唇翕动。
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死寂填满了这一方空间,萧焕驰让人拿了纸笔下去,他道:“师爷,把你适才说的那些,一字不漏一字不改的给孤写下来,兴许孤心情尚可了,会饶你这从犯一马。”
胖师爷眼睛一亮。
忍着臀上的的巨痛,提笔刷刷写。
郝知府:“……”
郝知府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就想去抢,被衙役按住,萧焕驰笑,坐正了身体,随后微微前倾,目光注视着郝知府,悠声说:“郝大人,既然你如此急,不妨和孤说一说关于云苏城白家的事。”
郝庞顿住。
白瑾云的手猛地攥紧,紧抿的唇暴露了他此刻极其不平静的内心。
郝庞身躯抖动,视线漂移。
片刻后,他垂下头,喘着粗气的声音响在堂上众人的耳中:“臣认那些赃物,可白家之事,臣属实冤枉。”
收受贿赂不过是被贬官,若是他认了杀害白家数百人无辜之人的事,等着他的恐怕只会是人头落地。
白瑾云眼睛一红,当即就要冲上去,傅惊山眼疾手快拉住他,单手揽住他的腰,在白瑾云耳边低语:“乖,太子会处理。”
白瑾云深呼吸几下,平复暴虐的心。
带着无底恨意的眼眸刺向郝庞,白瑾云的话一字一句从喉咙里硬挤出来:“郝大人!人做了亏心事,等到了阿鼻地狱,是要受尽非人折磨,做了罪大恶极的亏心事,更是要永远入畜生道,世世不不可为人!”
“你,你这山匪少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大人日日拜佛求神,难道会不知晓。”
白瑾云说的很慢很轻,可又足以让郝庞将他的话听清:“你难道不知,你抢走的那份东西,整个云朝,是只有白家的人才能看懂的吗。”
“大哥,这啥东西只有这山匪才懂?”
萧明麒怀疑的看向白瑾云,低声和萧云朗说,萧云朗看一眼白瑾云,视线移到萧焕驰案桌上的木盒,眸色暗淡。
郝庞蠕动着嘴皮子:“就算如此,和本府有何关系!你白家死了人就懒到本府头上,你们这群做山匪的,当真是胆大妄为!”
“郝大人好口才。”
萧焕驰笑眯眯。
郝庞顿住。
萧焕驰眉峰一挑,凛冽眸光在眼底浮现:“白二当家,除了这个木盒,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白瑾云闻言面色一变。
白家一事早已过去数年,更何况当时知晓这事的人都尽数被郝庞杀死,他和傅惊山查了这么多年,发现就连当时参与了这件事的那些凶手,也被郝庞一一处理,现在除了他这个白家唯一的人,怕是没人再知晓当时的事。
郝庞看他的神色,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下一瞬,有衙役进来,同萧焕驰道:“太子殿下,府外有人求见。”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求见?
众人皆疑惑。
萧焕驰冷然道:“让他进来。”
片刻,一个全身包裹在麻衣里,佝偻着身子的人跪到了堂上,他俯身磕头,声音沙哑刺耳:“小民见过太子殿下。”
萧焕驰:“你何故要在此时来见孤?”
“白家之事。”
那人说着揭开了脸上蒙着的纱布。
嚯!
正聚精会神注视着一切的谢怂怂心脏砰跳!这人的脸简直令人惨不忍睹。
那人低头,说:“小民的脸是因走水所致,惊扰了殿下和诸位贵人,还请殿下饶恕。”
萧焕驰:“无妨,你方才说白家之事,你可是知晓内情?”
“是,小民正是当年奉知府大人之命前去白家将其灭门的人之一。”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白瑾云惊得上前一步,哑声说:“这这怎么可能,我查过,你们应该都被郝庞烧死了啊?!”
“是,白少爷,郝知府确实是想烧死我们,可惜小人命好,侥幸活了下来,这些年苟延残喘,躲在暗处,当日白家的事夜夜折磨着小人,如今太子殿下南巡至此,小人能将当日之事诉与太子殿下,还白少爷家人安宁,也算勉强赎罪。”
“赎罪?”
白瑾云眼中恨意弥漫。
“我爹娘,我白府上下数百人的命岂是你能赔的!”
萧焕驰道:“将你知晓的事,尽数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