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赵叔元称帝,年号永平。徐明容受封皇后,位主中宫。
她并没有将清宁宫作为寝宫,二人搬进了太极宫,离前朝更近,利于办公,徐明容住在北面的昭庆殿。临近有几处内湖,面前有溪水穿过。
徐照朴成了徐皇后的父亲,当朝国丈,他看着这些笑脸奉承之人,想起来十几年前,他在西北告诉过徐明容,她有皇后之命。
连他都知道的事情,以钦天监之厉害,孝景帝不会不知道,为何仍将徐明容许给了当年的靖王,他已不得而知了。
后宫迎来了新的主人,首先就要面对六局的换人,原本月怜提议保留原有的几名尚宫,但徐明容担心新人会因此受到掣肘,而不利于日后新制的推行,可直接空降尚宫,又难免底下民怨沸腾。
思来想去,明容干脆添了从五品凤仪女官,这些女官凡有事务直接与她或苏元禾、月怜对接,虽品阶低于尚宫,却位同尚宫,因而也被人称为平尚宫,皆由兴庆女子中择选而来。除了尚服局,徐明容知道江潮对这些东西一腔热情,特授予她尚服局凤仪女官,还拜托乔尚宫多多照顾她。
乔尚宫与之前郑太后拨来的乔妈妈是姊妹,是个只管分内之事,精益求精甚至到斤斤计较的人,不过她对徐明容印象还不错,也算看着这个昭阳县主一步步成了徐皇后,如今见徐明容还肯重用她,自然感恩戴德,对吩咐的事情无有不肯的。
只是江潮虽心思细又胆儿小,对乔尚宫的话不敢不听,但尚服局的一应事务比起从前内院里梳个头穿个衣服,那是繁复如海的,直学得她头大,少不得要被乔尚宫训斥两句,泪汪汪回来找昭庆宫的一把手山迎宫令诉苦。
月怜改了名字叫越琏,与苏元禾担任新设的正四品宫官,徐明容沿用先人创意,取名叫内舍人,相当于这后宫中的宰相。而这宰相能做什么,便取决于明容给她们做什么,弹性较大,一时也难落人口舌。
徐明容并没有同赵叔元一起上朝,郭皇后虽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但因为郭党之人残害忠良,连累郭皇后的名声也不太好,徐明容觉得此事可以缓一缓,反正重要的事情,赵叔元哪怕不说,她也不会错过。
前朝郭氏的党羽和拥护先帝的,被赵叔元一个个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揪出来,外放的外放,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也有不少人是因为一些私交而受到牵连,但古往今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事情不少,反正也只是外放贬谪,说不定还有机会回来,大家也司空见惯了。
徐光舟授镇军大将军,任武卫大将军,兼兵部侍郎。徐光舻升任谏议大夫,授中书门下平章事,出入政事堂。张相公为尚书右仆射,赠太子少师。裴尚书成了左仆射,李尚书为中书令。王茂咸任威卫大将军,加封定安伯……如此种种。
徐照朴受柱国之勋,加赠太子太保,爵加英国公,世袭罔替。有一回在国公府后院里,徐照朴还同明容讲,如今他看似好一通加官进爵,实则是让他荣誉退休了。“退休”这个词是徐明容教的,徐照朴觉得挺好,江山代有才人出,打仗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不需要他,退下来休养是好的。
“哎,当了这么些年的侯爷,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国公爷了,还有些不习惯。”徐照朴挠了挠下巴,“忠勇好啊,能不能改叫忠勇国公?”
徐明容一愣,也挠了挠下巴:“听起来也不错,要不我问问叔元,再改一下。”
徐照朴连忙摆手:“不好不好,如今咱们家鸡犬升天,为这种事儿还改,你还怕你阿爷挨那些文官骂不够多呢?现在……”他朝不远处在池塘边钓鱼的徐光舻努了努嘴,“你二哥也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徐明容失笑道:“二哥是当了谏议大夫,又不跟那些御史们一块儿天天想着参你。再说徐家的从龙之功还热乎呢,谁没事儿来参阿爷?要参您也得瞧瞧二哥的意思,只要不怕被那檄文传天下的徐郎骂得狗血淋头。”
虽说是造反,但国丧还是要守,程夫人为此唉声叹气,家里两个儿郎岁数不小了,亲事还连个影子都没有,如今又要守一年国丧——幸亏不是三年,祖宗保佑,大梁的先祖们改短了。
但不许下定结婚,又不是不许相看,程夫人私下找来苏元禾,让她帮忙搜罗搜罗,长安哪家有不错的姑娘。
苏元禾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徐明容,几人在昭庆殿里笑作一团,说没想到兜兜转转,给徐光舟相亲这活计落到了她头上。苏元禾知道,徐明容曾经察觉到自己对徐光舟的情意,看破不说破,时过境迁,如今也只当从前趣事了。
徐黑尾如今也沾上光了,赵叔元陪它在廊下玩的时候,见它通体雪白,只那条黑尾巴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睛,大手一挥,封它一个拖枪将军。
他们几个倒不当真,只当玩笑话叫叫,不过底下那些宫女内侍,伺候的时候就更得小心,不能怠慢了大将军。
徐黑尾被一群娇艳似花的宫女们围着,一会儿羽毛一会儿猫饭伺候着,高兴得直打呼,尾巴竖得高高的。有时候还要跟去宫女们的住处,把小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给皇后送回来。
“没事没事,让它去玩吧,只是麻烦你们多看着点了。”徐明容摆摆手。
后宫可比靖王府大了不少,徐黑尾玩野了,三天两头的不回昭庆殿。好在后宫里几百几千双眼睛盯着它,也不怕出事。
“娘子。”苏元禾捧着一卷文书,神情严肃地凑到徐明容跟前,“这是二郎君帮着整理出来的,前阵子黄河凌汛,屡修不好,底下怨声载道,户部的钱花下去了,却不见成效,二郎君说,许是有人克扣河工铜钱,也未可知,彼时新旧交替,这事也被放下了。”
徐明容拿着浏览了一遍,看向苏元禾:“你想去?”
苏元禾点点头。
“这样,黄河路途遥远,又要沿岸奔走,且你以女官身份出行,单独出去我不放心。从前那帮看不顺我出入紫宸殿的人,未必不敢拿你开刀。待我与叔元商议择选一个合适的前朝官员,你们便一同前去。”
苏元禾立即眉开眼笑,一边鞠躬一边跑出去,说这就去拟定方案。
“别跑,我娘交代你的事儿别忘了,长安没有,说不定黄河能给你冲来一个呢!”
苏元禾笑了笑,点点头跑了。
越琏端着茶点进来,望着苏元禾的背影笑:“她正是急着大显身手的时候,若是做出些成绩来,旁人也不会乱说娘子了。”
“也不急这一会儿。”明容示意她在一旁坐下,“这种事儿你怎么还有空干,翰林院那边东西不够你看?”
越琏抿嘴莞尔道:“正好来见娘子,来的路上嘴馋了,顺路去小厨房拿来的,莲子糖糕,最近不是热起来了,清清火。”
“我火气很大?”明容一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