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见宋时砚良久没有说话,心理医生也只能叹口气:
“你师妹这种情况,我建议入院治疗一段时间。”
回去的时候,阿姨已经帮他们热好了饭菜,洛娇娇没有食欲,为了不让师父伤心,她还是撑着胃口,拿起小勺子慢慢吃着。
师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热络地给她夹着菜:
“家里新来的这个厨子做粤菜不错,还记得你最爱吃这道葱烧蹄筋,尝尝味道变没变?”
宋时砚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似乎很抵触与自己的接触,她很害怕看到自己。
洛娇娇还是没能吃下去,强烈的反胃令她作呕,她的手不停在抖,突然间碗筷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迸溅的汤汁烫在她的腿上。
她惊恐地跪在地上不断地想把把碎碗捡起,任凭锋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腕,洛娇娇低下头,声音微弱而颤抖,不停重复着:
“对不起,对不起……”
后面的佣人慌忙向前想把她拉开:
“洛小姐,这些我们来就好。”
宋时砚拦住了他们,他慢慢弯下腰,想要帮着洛娇娇把碎片捡起,洛娇娇下意识地避让开宋时砚的手,宋时砚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洛娇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师兄,让我静一静。”
她几乎是跟逃一般地走到楼梯那儿,宋时砚磁性温和的嗓音从背后把她叫住,他没有拦下洛娇娇,只是平和着心态,对她温柔说道:
“洛娇娇,师兄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好师妹,你什么错都没有。”
月光如水,静静地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薄纱,透过文竹,斑驳陆离地照在地面上,因着没吃多少晚饭的缘故,佣人给她端来了蒙布朗栗子蛋糕,询问她时洛娇娇也只是轻轻点头,不愿多言。
手中的红茶已经凉了,她看着月光若有所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见敲门没有回应,于是擅自进了她的房间,来到她身边坐下。
洛娇娇侧头看着他,师父已经很老了,花白的胡子被月光朦胧交融,皱纹爬遍了他沧桑的面容,师父只是看着她笑呵呵地说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娇娇儿也长大了啊,怕是再过几月,师父可追不上你咯。”
洛娇娇摇摇头,亲昵地靠在师父的身边,纵然心中思念过甚,她还是不愿让自己最爱的人担忧太多:
“怎么会呢,师父会一直陪着我的。”
师父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发,声音缓慢而沉稳,仿佛透着岁月的时光,读出温绻的诗情画意:
“还记得那年冬天,你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里,师父当时就觉得啊,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把我的娇娇儿扔在雪地里受苦那么久。
师父不是一个称职的监护人,天天在药堂里为他们诊病,你那时候才三岁,就懂得在一边给师父抓药。
你那时候哎,就跟个小粉团子一样,天天黏在师父身边,也不嫌弃师父这胡子刺挠。”
洛娇娇静静地听着师父说的话,皎皎月光洒在老人的眼睛里,师父温和地对她继续说着:
“可是师父啊,哪能一辈子把你困在这药堂里,你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什么,师父一定会鼎力支持。
小乖哦,以后做选择的时候,不要想着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你应是自由的,你该为自己而活啊。”
之后的时间里,她尽量维持着平时的心态,时不时去医院检查拿药,她以为她可以忘记,她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每至夜深人静时,愧疚与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临近崩溃的神经。
她无法掩盖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她害死了容鸩。
宋时砚托家里的阿姨嘱咐她,过些日子他们要去德国参与一场学术交流,先提前准备着。
他刚挂完电话,便看到一人推开门朝他这边走近,宋时砚微颔首看着他:
“怎么?”
“你真不打算去德国参加那场游轮聚会?你知道的,容氏的势力一直盘旋于国外,没人知道那个家族到底有多少实力,不过据推断来看,光是他们随便一个产业,都不容小觑。
参加的人大多都是国际商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能拿到邀请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如果能在那里随便认识一个的话,对集团有很大的帮助。”
“宋氏集团现在你是持股最高的人,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如果你想的话,当然也可以为这个集团改个名字,”他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赵钱孙李,哪一个都行。”
那人却嗤笑一声:“要是你爸在地底下知道你把宋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公司给卖了,信不信他能气得从坟里蹦出来?”
见宋时砚还在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病例,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张哲沉默半晌,又同他说着:
“带娇娇去看看吧,她会喜欢的。
怎么说她也算我从小看到大的,突然成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受,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宋时砚,你不能只为了自己。”
洛娇娇实在不明白,她都已经把回程的机票订好了,宋时砚突发奇想,非要来带她去参加游轮派对,还特别为她从设计师那里定制了一款酒红色长裙,又请了一名造型师来给她做发型。
等下楼的时候,宋时砚还在那边喝着咖啡看报,理石桌上还摆着一束精致漂亮的弗洛伊德玫瑰。
洛娇娇看到后,笑着调侃了一句:“哪来的美人给师兄送的花?”
宋时砚这一次也没有否认,他轻颔首道:“在德国遇见了之前的同学,她送给你的。”
“送我的?”洛娇娇有点懵,原本咧着的嘴瞬间收了回去,发上的皇冠镶嵌着南非艳彩蓝钻,在水晶灯下闪烁明媚,潋滟双眸中含着浅浅笑意,额间几缕青丝垂于耳侧,红唇微抿,惊了一瞬的光彩。
宋时砚微微一笑:“是啊,谁让我的小师妹生的这样迷人,她见了你一面,就再难忘记了。”
先前随着师父的时候她已经参加了不少晚宴,在国外也坐过不少游轮,所以她对于这场宴席并不是很感兴趣。
好在游轮上的华人很少,除了一些有关医药类的公司认出了她,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她乐得清静,端了一碟百香果乳酪塔走到甲板上眺望海景。
偶尔有人来向她搭讪时,她也礼貌回应:
“抱歉,我不懂英文。”
浪卷云涌,天上明月皎皎,浓云丛生,波光粼粼,海风中弥漫着淡淡的咸味,旁边来了一对英国夫妇,他们向洛娇娇打了个招呼后便在一旁聊天。
男人绅士地为自己太太搬来了一张座椅,贴心地给她披上毛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角,温声同他太太说着这艘游轮背后的主办方。
“亲爱的,你要知道,你身上的这件礼服,都有他们投资的一部分。”
女孩有些惊讶:“芙尔蒂尼?我找了很多人才求来的这一件礼服。”
“他们的商业占据了整个欧洲,只可惜,当家的人是个疯子,他与自己的亲生女儿混到了一起,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一个私生子掌控了家族所有的命脉。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对父女。”
女孩好奇地继续问道:“那个家族之前对外都是很低调保密的,为什么最近会放出这么多消息?”
接下来的话洛娇娇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从前跟着宋时砚在上流社会里玩过几次,宋时砚向来不愿让她涉及太深,基于浅层的了解,洛娇娇也清楚他们之间的所作所为。
听了那对夫妻之间的话,她也能大概猜出来游轮的主人背后的家族在欧洲相当有势力,对于这种大家族的逸闻趣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冷风徐徐吹过她的鬓发,恍惚间她又看到了,在海面上逐渐蔓延开来……大片的血迹。
不管平日里再怎么伪装,夜间的梦魇总要把她逼疯,指尖微微泛白,酒杯无意间滑落在地上,她又陷入了这场自己编织的噩梦中。
梦里有那道尖锐的笑声,大片的血红色模糊了她所有的视野,她好像回到了那日,她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乞求系统能够救救自己心爱的人。
那种感觉又来了,血色侵袭着她的感官,不知不觉间,她又迈向了危险的边缘,就像前几日那样,夜中难忍折磨时,她拿起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突然间,她看到了一只翩跹的蓝蝶,在漆黑的环境中发出淡淡的荧光,绕到自己指尖,翅膀的纹理和脉胳纷繁复杂,如同精致的蕾丝。
她被这只蝴蝶惊住,小心翼翼地错开手,向旁边的女孩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你能够看到我手上这只蝴蝶吗?”
“蝴蝶?”女孩有些疑惑:“小姐,这里是海上。”
她话语说的委婉,浩瀚无垠的海面上连条浮面的鱼都见不到,更何况是一只蝴蝶。
洛娇娇愣了一下,可眼中的蝴蝶还在自己指尖扇动着翅膀,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其中的温度。
万分熟悉的声音透过时间的磨合,她聆听到夜间的低语,温柔的海风拂过她的眉眼,那道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又饱含思欲过甚的辗转柔和。
千言万语凝作一句:
“洛娇娇,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