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阴沉着脸,直接向容鸩拱手请示:“陛下,此乃朝中之事,祁少将与乔谋士皆以对萧国表明衷心,即为朝中大臣,您看这……”
他话没有说全,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
祁阳纵有错在先,那也是朝中要臣,更不该是洛娇娇这样的妇人能够插手的。
“他既能背叛安国向你们表达衷心,诸位大臣不若设想一下,有朝一日,他与乔大人是否也会如那日一般,背叛你们的君主。”
洛娇娇有理有据的反驳,成功刺到他们心中最为忧虑的事,祁阳二人的能力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但无论如何,身份的问题依然是他们迈不去坎。
早有对祁阳不满的大臣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恭身向容鸩请道:
“陛下,臣认为,洛姑娘所言极是,这些年来,他们作为外来之臣,是陛下仁慈,予给他们诸多权力。
可是陛下,安国那般强盛,政通人和之时他们都胆敢谋反作乱,恐是迫不得已才来投奔于萧国。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陛下!”
又有臣子上前反对:“吴相此言差矣,得饶人处且饶人,吴相这一番话,莫不是想着借陛下的手,来铲除对自身不利之人?”
吴相没有理睬他,而是伏低身子:“陛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您这样的做法与那安国先帝又有何区别。”
“吴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祁少将有着如此谋略,何不可放他们一路,给他们一次机会。”
“我呸!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陛下宽厚仁德,宰相肚里能撑船!”
“有仇不报非君子!”
两个人完全忘记了礼法,他们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颇有一副要干架的姿势,你一言我一句,谁都不肯承让。
“李尚书,莫不是因着他俩是你的故交,故处处针对本相?”
他撸起袖子,握着朝牌对着李尚书指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萧国现如今国力强盛,人才济济,何须外来之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古以来仁德的君王又何必计较于人才的身份。”
后来基本上朝廷已经分成了两派,他们完全忘记了左尊右卑,直接找着自己的阵营,相互对骂着,他们文臣骂人很有意思,脏言一句都没有,不过其中的杀伤力也是很强的。
洛娇娇趁着这个时候,直接溜到容鸩的身边,她悄悄地在容鸩耳畔附道:
“陛下,奴家这个祸水当得可好?”
容鸩握住她的手,墨眼划过几分宠溺,他清冷的嗓音淡然从容:
“朕这个昏君当得也是不错。”
洛娇娇前去偏殿的时候,刚好碰到落春收拾完里面的事情,端着药碗与她相遇,洛娇娇接过药碗轻嗅,随后交给落春同她缓缓说道:
“往后给张大人的药需我来亲自熬制方可予他服用。”
她在院中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白玉兰走进殿中,中药那股子熟悉的气味熏的洛娇娇喘不过气来,她拉开了窗棂,把桌上的杏花换掉:
“近些日子边境不太平,不能把大人送回去,待过些日子,我自会让容鸩同洛辞协议,让张大人回家安养。”
洛娇娇别下一朵雪白色的玉兰,娇嫩的花朵上还沾着清晨的凝珠,不知是宫人洒水的痕迹还是清露霜降。
她再次检查了一下张少安身上的伤口,皱着眉说道:
“他们当真不知数,哪怕面对的是不惑之年的壮年,都不可动用如此刑罚。”
张少安这才慢慢睁开眼,他胡子上全是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的声音很弱,苍老的面容里尽显疲态,浑浊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洛娇娇:
“殿下,倘若臣说,臣当真知晓那玉玺在何人之手,殿下可是也想同那贼人一样,通敌叛国?”
洛娇娇停下动作,好笑地看着他:“这么说的话,张大人现在对我的印象如何?
在我记事起,你就已经辅佐我的父皇,后来我的所作所为,你虽是已经衣锦还乡,大概也能知晓一二。
现我已不是那个一人之下,嚣张跋扈的九公主了,张大人可随心所言,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便是。”
“殿下同那些人……不太一样。”
洛娇娇的笑意变淡,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殿门外花谢花飞:
“因为我已经不再想掺与这些纷争了。”
张少安咳嗽了几声,鲜血自他嘴边溢出,洛娇娇拿起丝帕细心为他擦去,并跟他缓缓说着:
“张大人的伤已经损及腑脏,若信得过我,我会对张大人行一些医法,把腑脏中的淤血给逼出来,若不然,腑脏中的淤血会逐渐压迫张大人的经脉,置之不理的话,怕是时间不余三月。”
张少安疑惑地向她问道:“既冤事已平,殿下安然无恙,为何不回安国续任九公主之位?”
洛娇娇抬眸安静地看了他一瞬,随即红唇弯出一个浅浅的笑:
“张大人辅佐三帝,最是清楚那些帝王的脾气,现如今怎是猜不得陛下的心思了。
皇帝最为忌讳的,就是有人能够踩在他的头上,既得民心,又懂治国的人只能有一个。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是决然不许存在的,我三年前的所作所为,张大人仔细想想,我还能回去吗?”
张少安沉默不语,洛娇娇又继续说道:
“容鸩派人去安国把落春叫来之时就已经让他知道,九公主当年并未死于山崖下,而她的冤屈又足以让百姓哀恸,这样的人死而复生,第一个彻夜难眠的,只有帝王一人。
张大人不妨猜猜,他既已知晓他最亲爱的皇姐没死,为何要封锁一切消息,叫落春带给我一封绝义书。”
她轻声说道:“本就不是什么血浓于水的亲人,他对待各位藩王的态度我便早已知晓,倘若我不早些退出,那么他的下一把屠刀,总该挥向我。”
张少安叹息一声:“臣自陛下年幼时曾经见过他,那时的陛下不像现在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