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北京街头,还是在公园里,在曲里拐弯的小巷里,我走在她旁边时,时不时地会去观察她的眼神。如果她看着的不是我,我就会有失落的感觉,灰灰的。我总觉得她随时可能会一去不返。每一次告别,都是她先伸出她的胳膊来,我都是轻轻地抱住她,在发现她的搂抱增加了力度后,我才增加力度。增加很多力度。有几次她都说了,说她快透不过气来了,快被我勒死了。看我不说话了,她又补充道,我快被爱勒死了。
那五年里,我写了很多小诗,举例如下。一首叫《远和近》的诗是这样写的: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一首叫《小巷》的诗是这样写的: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你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还有一首叫《又一次请求》的诗:
你在地铁旁边/你在橱窗旁边/你在无数人和物的旁边/你总在旁边/在我的心里/你不要这样吧
还有一首叫《雨行》的:
云,/灰灰的,/再也洗不干净。/我们打开布伞,/索性涂黑了天空。/在缓缓飘动的夜里,/有两对双星,/似乎没有定轨,/只是时远时近……
再举个例子,《祭》:
我把你的誓言/把爱刻在蜡烛上/看它怎样被泪水/淹没被心火烧完/看那最后一念/怎样灭绝/怎样被风吹散
明白了吧。再清楚不过了。我那几年的心理活动就是这个样子。简单地说:永远地担心着。有人会说:担心就是爱。好吧,我承认。我是爱着的。可是爱不是用来说的。它属于心,心就象一个心形的盒子,得把爱关在里面,听血液对盒子冲击的声音。那是一种享受。
看我们谈了将近五年仍然没有结果,爸妈都急了。爸爸说:都赶上抗战了。爸爸说完就去买了一张火车票,到上海去了。
爸爸从上海回来,脸色很不好。我不用问就知道,雷的妈妈一定还是不同意。我说:还是我去吧。那天正好雷到了北京,我就买了两张火车票,跟雷一起到上海去了。
可是雷的妈妈仍然不同意。雷是哭着告诉我的。当时我在她家花园的大铁门外等着她。
我无可奈何地回到姑姑家里。那两天我住在姑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