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明堂之上,苏月娆斟了杯茶,以茶代酒,向众人含笑举杯:
“感谢诸位自大战以后千年来对仙界人间的守护,梵音圣女棠溪月,在此谢过。”
众人忙道不敢。在这位天地间最最赤诚丹心的圣女面前,谁又有脸说自己辛苦呢?
景仰、倾慕、爱意……种种深沉的目光投向高处端坐的少女,却都收敛着,唯恐惊扰了这云中白鹤一般的人。
诸多视线之中,数扶华上神陆云生与临江仙君薛怀悯二人最为深沉。陆云生坐在她下首左侧的位置,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甚至连酒斟得太满溢出、沾湿了洁白的袍袖都未曾发觉。
而薛怀悯却端了杯酒,直直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成仙之际尚还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千年来容貌便一直维持在这一刻,轮廓间还带着点儿青涩,此刻神色紧张,眼下一片青黑。
自那日被苏月娆斥退以后,薛怀悯便一直保持这种绝望的状态,不吃不喝,整日凝望着洞府中那把古琴出神。
“棠溪姐姐,我错了,原谅我吧。”
少年声音苦涩而颤抖,竟叫人听出一丝脆弱:“是我鬼迷心窍,做错事了,你要打要骂都好,只是千万别不理我……”
“薛怀悯。”
苏月娆抬眼看他,神色淡淡:
“你需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若若。我从前素来知道你口舌伶俐、头脑聪明,但你万万不该用花言巧语去哄骗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众目睽睽之下,一向恶名昭着的临江仙君急得眼圈都红了,声音发着抖:
“柳姑娘,若棠,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做棠溪姐姐的替身,真的对不起!”
但从前一口一个“小薛哥哥”的柳若棠,此刻只是睨了他一眼便转身缩回苏月娆身后,默不作声。
“回去吧,临江仙君。”
苏月娆望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少年——这个棠溪月从凡间捡来、亲手教养过的孩子。
他曾因半妖的血脉在仙界遭受欺凌,是棠溪月教他术法、为他撑腰,并赐给他“怀悯”这个名字,希望他能做个心怀悲悯之人。
然而他并没有做到原主所期望的,原着里的最后,他丢开作为临江仙君镇压凡间江河湖海的职责下凡追妻,导致人间海难频出、湖海干涸。
苏月娆望着这自私自利的恋爱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从做出这种事的第一天开始,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怀悯了。从此尘归尘,路归路,自去走你的路罢。”
四座皆惊。
三人拿柳若棠做替身的事情,众仙或多或少也是知道的,虽然觉得那小妖可怜,却碍于他们权势也没有办法。
而今听二人对话,圣女竟是一副要与几人恩断义绝的样子,内心不免再次感慨:不愧是圣女!就连一个化形不久的小妖也一视同仁地怜悯关爱,甚至与多年故人割席断交。
这无边且悲悯的大爱,这温润中带着锋芒的善良,天上天下,也只有一个梵音圣女能做到了。
而薛怀悯乍听此言,竟像是被惊雷劈中面门似的,整个人骤然瘫软、向后一退!
冷汗浸透了金丝银线的华服,薛怀悯一向带笑的面孔此刻苍白而惊惧,像被判处死刑的犯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他身侧,薛怀悯与玄麟的表情也如出一辙的难看。
一个清晰的直觉同时出现在三人心底:她回来了,但她永远不会再属于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