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守玉率先打破了沉默:“二殿下,你可以松手了吗?”
“我要是不松呢?”耶律德光威胁道。
“难道你就不想回到契丹,夺回本应属于你的皇权?”柴守玉忍着疼痛,惨白的脸上满是坚毅。目光炯炯,成竹在胸。
耶律德光讨厌这样的目光,仿佛自己的一切全被看穿了,在忿然中松开了手,故作轻松道:“大哥是太子,皇位本就应该是他的,我只不过是想回到故土,见父皇最后一面。”
柴守玉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以天、地、人皇的顺序来看,你大哥的确很有理由继承皇位。不过若论战功,却比你这个弟弟逊色多了。契丹与中原不一样,立嫡立长这套并不适用,谁有军功,谁就能受到拥护和爱戴。”
“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大哥喜欢中原文化,尊孔尚儒,主张以儒家思想为治国之术,将契丹全盘汉化,这与你们统治草原的思想是背道相驰的。你的母亲述律太后,是个有抱负的女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大哥胡来,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所以只要你能够顺利和你母亲派出的人相会,通往皇座之路将会一片坦荡……话及至此,你还要戴着面具否认吗?除了与我合作,你别无选择。”
“你就不怕我事成之后杀了你?”
“那也总比现在死了要好。”柴守玉的身子越来越麻木,已不能再耽搁下去。她的声音渐小,听在耶律德光耳中却字字惊心。
“你来唐土,必有所图。”
“你是谁?怎会知道这么多?”
柴守玉陡然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邢州,柴守玉。”
这名字有些耳熟,耶律德光在脑子里盘转了一圈,记起来了:“你就是贵朝先皇生前最宠爱的宝林柴氏?”
“是。”
耶律德光眼里有光芒闪烁:“以宝林之位,执掌凤印,遍观天下,也就你一个。听闻贵朝先皇喜好美色,常派人去民间寻珍猎奇,你姿色平平,本事倒是不小。”
“二殿下是在夸我。”柴守玉十分肯定。
耶律德光果有下文:“你执掌后宫,有无见过特殊的女子?”
“何为特殊?”
“比如……”耶律德光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生而握拳,不得展开。”
柴守玉又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水淌满了干草地。被坡上流下来的雨水一冲,洇成一片粉红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在心里反复地问。
她生来握玉,至十岁时方被郭威展开了拳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柴府上下都瞒得很好。为什么耶律德光会知道,他分明是为了自己而来!
而且还是在夺储的重要关头。
难道说,自己比耶律德光的江山霸业还要重要?
她实在想不通,只能出言试探:“你找那样的女子做什么?”
耶律德光神色有些激动:“你见过?”
“没有。”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见过。”
柴守玉见瞒不过去,点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你必须告诉我你找她做什么。”
耶律德光心情大好:“我早就说过了,我是来娶媳妇儿的。”言辞凿凿,不似有假。
柴守玉更加讶异了。
两人素昧平生,耶律德光怎么会生出迎娶自己的心思?
他们契丹婚制森严,贵族与庶族不得联姻,王族耶律氏,惟能与后族述律萧氏通婚。若要迎娶汉人为后,那是万万不能。
除非,自己能给契丹带去巨大的利益。
远超皇权的利益。
她哪有那个本事。
柴守玉惊疑不定地思考着,耶律德光打断了她的沉思:“现在,轮到你说了。”
山道上响起了马蹄声,还有男女混合的呼唤声。
有人叫:“娘娘。”
有人叫:“姑娘。”
还有人叫:“妹妹。”
柴守玉大喜,艰难地直起了身子:“我在……”
耶律德光一个手刀,将她打晕,抱起她脏兮兮的身子,塞进马车的夹层之中。想想不妥,给她喂了几颗治伤的宫廷御药,然后冲着小齐招了招手,说:“进来伺候。”
小齐红了脸,低声答道:“是。”迅速跑进车里,褪下了衣物。
雪颈、椒乳、纤腰、玉腿,竟是女儿之身。
耶律德光将她揽在怀里,马车里的温度高了起来。
像一只烫人的炉,点燃在这静谧的山林里。
郭威骑着马,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兵。他们穿着禁卫军的服装,将狭窄的山道给堵死了。
“车内何人?”郭威在马上喊。
守在马车边上的契丹人道:“回军爷,是我家二爷。”
“掀开帘子,让我瞧瞧。”
“这……”
郭威找柴守玉找得心焦,顾不得许多,飞身下马,掀开了厚厚的绒布帘子。里面一男一女作交颈鸳鸯,正在兴头之上。
那女的浑身赤luo,见到郭威惊叫一声。
郭威尴尬不已,松开了抓帘子的手。
但今日是正月初一,街道上都少有人行,山里莫名出现一队车马,不能不叫人怀疑。他端详着整个队伍,沉声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耶律德光在马车里“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小人见过军爷。军爷有所不知,我们本是幽州的商贩,与契丹有些商贸往来,但前些日子,契丹的皇帝突然病逝,争权夺利闹得厉害。他们的太子要杀二皇子,四处埋下了追兵,走到哪儿杀到哪儿,无辜枉死者甚众。一来生意做不下去,二来也不愿受到牵连,所以快马狂奔,想要早些回家过年。”
耶律德光的脸隐在马车的阴影之中,因那事引发的不规律喘息掩盖了受伤的真相,血腥味也被脂粉香冲散,一切都那么无懈可击。
郭威没有离开,站在车队的前面:“回家过年?我看你倒是不着急。”
“军爷也是男人,当知旅途寂寞。”耶律德光仍在喘气。
“可有经商文书?”
“有的,有的。”耶律德光自马车里伸出手去。
郭威翻了翻文书,没寻到任何破绽。整个队伍就一辆马车能藏人,他的守玉妹子不在这儿。于是挥了挥手,让身后的禁卫军让出一条道路:“你们走吧。”
耶律德光在车里道谢。
马车渐渐地行远了,郭威还站在原地。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唐离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考:“郭大哥,找到姑娘没?”
郭威摇了摇头。
唐离担忧道:“天这么冷,姑娘到底在哪儿?”
天这么冷。
天这么冷。
这四个字雷鸣一般,响彻在郭威的脑海之中。
他终于知道破绽在哪儿了!
天这么冷,就算要寻欢作乐,马车中的女子也大可不必将衣服脱光。
他眼眸深邃,咬紧了牙道:“那商队有问题,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