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玩笑化解尴尬,问:“那里头可有杨宝城?”
谁知张八两还真正儿八经地回答:“没有。我也不是什么声音都能听见的,估计杨宝城也知道自己该死,他没什么冤屈可叫,安静得很。我倒还希望他说两句话哩。”
好嘛,晁荃如的调侃把自己圈里头了,更无所适从起来。他只能怪当张八两是在说些疯话,选择性地听听,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牛鬼蛇神的事他向来不信,却偏偏有张八两的存在。幸好他虽不信,但仍尊重一切可能性的存在,否则现在发疯的恐是他晁荃如了。
汽车一路开到中华医院。
远远看到门口招牌,让人觉得讽刺。中华医院挂了“中华”二字,却少医国人,连大夫都是,没点儿留洋背景,嘴里不遛几句洋文就进不了门槛。西洋人占的时候治西洋人,东洋人占的时候治东洋人,现在好歹把主权握在自己手里头了,也只治有钱人。哼,真是好大的“中华”。
晁荃如对这地方没半点好感。倒不是因为里头的人都喜欢用鼻孔看人,而是他们做事也喜欢用鼻孔瞧着做,关键时候碍事得很。
张八两从没来过,也说不出讨厌来,只是处处好奇,东瞧西看的,闲不下来。
小轿车风风光光往门口一停,就有不少人打量起了从上面下来的张八两。许是没怎么见过“主人家”开车,“仆人”坐的情况。可再一看晁荃如的脸,就都不敢再多事了。
中华医院里头十人有七八都认识这个兴趣怪诞又惹不起的晁家六少。有的是觉得自己高攀不起,有的则是纯粹不想沾上麻烦,还有一些是害怕——怕晁六少发疯打人。
因为他们都听过传言,说晁荃如曾在停尸房里一拳揍昏了某个医士。虽然对方声称是自己撞到了头昏倒的,但半张脸都肿歪着,谁也说服不了。后来那个医士就不干了,再也没出现过,就留下了一段不光彩的传说,被传得玄之又玄。这不过是两年前的事。
张八两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少躲躲闪闪的视线。他好奇就问,而晁荃如回他“那是他们心虚”,害他听得更糊涂了。
一路跟着晁荃如径直走向停尸房旁的值班室,敲开门,没人。
“玩忽职守?”
晁荃如瞥一眼桌上的登记记录本,回答:“平时可能,今次还真不是。”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和久井还在里头。”
“哟呵?他终于不藏了?”张八两意外,哂笑那人,“我以为那龟孙得了信报,又跑了呢。”
“哼,他必然有事求我们,等好久了。”晁荃如跟着笑,“咱们也不能让人失望不是?”
两人拿不在场的人开涮,哼哼笑了两声,转身直接进了停尸房。
一推门,里头果然站着黑着脸的和久井泰雄和旁边的值班医师,身后还带了个一样是便服的手下。也不知是面前的尸体太难搞,还是他听见了他们在外面的笑声,和久井的脸臭得像随时能掏枪崩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