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去往超市的那条路快速前进,这条路已经被我踏了无数遍。
可是天公不作美,只是半路,几声炸雷过后,便暴雨倾盆。
好处是,暴雨能更好地掩盖我身上的气味;坏处是,没阳光了,躲在某些暗处的鬼东西们很可能溜达出来。
很遗憾,这次我的运气不太好。
我很犹豫,要不要继续寻找他,犹豫间,两头鬼东西突然从一间房产中介的铺面里冲了出来。
张牙舞爪又一身笔挺,不准确,至少其中一头的领带是歪的。
它们离我不足二十步,哪怕是在雨幕之中,我也不敢保证它们是否已经发现了我。
我第一时间蹲下身子,试图用一个垃圾桶挡住自己,可该死的大雨让我的整个面罩都花了,我的呼吸也在面罩里形成了一层白雾。
‘吼~~’
我被发现了,那两头鬼东西身形诡异却速度飞快地朝着我扑了过来。
只是它们的动作忽一加快,我就意识到不好,翻身就往回跑。
大雨对我的影响显然是大过对它们的影响,我滑倒了。刹那间,我心如死灰。
“嘭!”“咚!”“快跑!”
连续三个声音在我耳畔炸开,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扯了起来,我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这人开始狂奔。
跑出一段距离,那人感觉到我有些跟不上,猛然把我扛在了肩上,我被颠得开始反胃,幸亏肚子里没什么东西,不至于我在面罩里直接呕吐。
也正是因为离这人近了,我看清了这人的衣服,是他。
我被他扛着,飞奔进物业管理处的大堂,我们搜索过,这里是安全的。这才一把扯掉面罩,看向刚才的方向。
其中一个鬼东西被他用垃圾桶扣住了,在原地转圈。另一个显然是失去了我们的踪迹,跑远了。
还不等我发话,他一把抱住了我:“我还以为回不来了!”
“怎么了?“
“我昨天进了隔壁楼,一个房门插着钥匙,我就进去了,结果被人反锁在里面了。”
牵着的手,冰凉冰凉,我望着他委屈地像个孩子的眼睛,一瞬间,怦然心动。
竟然忽略了他说的话。
21
无论怎样,这次是他救了我。
这件事,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哪怕之前,我和他已经很亲密,我心里对他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说句不好听的,甚至我觉得他是我的奴隶。
现在好了,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和我说,“你们两清了。”
灾变之后,我早就变得对外界的兴趣愈发匮乏,更不要说人际关系处理。
末日里,麻木不仁是我的生存之道,因为那些我曾经相信的东西极短时间就消失了。
相比于那些鬼东西,幸存者们很快就让我看清了世界的本来面目,自私的、贪婪的,简直让人可笑。
即使最初的我那么不愿意接受,可这些事就是如此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眼前。它们不管我愿不愿意接受,不管我能不能理解。
所以这几年我就像一个过客,看着,不去相信,也不去判断,只有生存的本能让我苟活着。
鬼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出门救下他,换回了他这次救下了我,是的,我们两清了,我可以相信一个人了。
22
我杀死了他,在这之后的第三个夜晚,我仍然噩梦不断。
我讨厌这个梦,它让我想起了我的中学。
在我青春懵懂的年纪,我恨老师,也许那时候是我犯了错,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错?
升学、开学,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来到了崭新的班级,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却不是教室和书籍,而是那个阳光明媚的男孩儿。
明明他在最后一排,可我忍不住会回头偷望他,明明他和别的男孩儿一样上课会扯我的头发,可我却不生气。
我偷偷看了他一个学期,端着饭盆看他打球,偷走他的球衣,然后洗好,第二天再偷偷放进他的书桌,终于鼓起勇气,买了一瓶雪碧,在他汗如雨下的时候递给他。
他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在他们肆意的大笑中,羞红了脸,不敢看他,转身逃跑了。
胆子大起来的我,终于写了封信给他,却被好事者抢去当着全班的面朗读了出来,让我无地自容。
老师很坏,他们不教训我,他们教训我的爸妈,他们把我的爸妈叫到学校,在办公室里告诉他们,他们生了一个花痴一般的女儿。
然后,告诉他们,我的成绩如何一落千丈,让我爸妈自觉自愿地求着把我送给他们课后补习。
我只能在正常学习之后,被他们堂而皇之地叫进办公室,一边忍受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狐臭,一边对他们偷瞄向我领口的目光视而不见。
毕业的阳光依旧灿烂,我最后一次来到了篮球场,阳光下有个男孩潇洒上篮,可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是他,还是他?
23
房间里依然干净如新,第四天了,我还是那么悲伤。
门后挂着一件连衣裙。是他给我拿的。
那天,我们在物业管理处一直等到雨停,很庆幸,雨过便是天晴。
我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往回走,他以为我还在后怕,其实,我在享受。
他紧了紧搂住我的胳膊,我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些,对他说:“你昨晚没有回来,我真怕你就这么走了,我真的很担心。”
他轻吻了我的额头,说:“我不会的。”
我们快到家的时候,他指给我看,“就是那栋,202,我被人反锁在里面了。”
“那里有人?”我吃了一惊,真的吃惊,我已经窝在这三年了,怎么会没有发现?
“一个奶奶。她知道你哟。”他竟然说得还很得意。这让我很不爽。
“怎么回事?她又把你放了?”
“嗯,她本来不肯放了我的,她怕我出去之后会伤害她。但是刚才下暴雨,她看到你顶着雨出门了,就放了我。”
“奶奶……还是好人呐。”我认真地望向了那栋楼每一个窗户,可是没看到一个人。
“放我的走的时候,她还说了一句话。”他搬起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奶奶说,越是这样的日子,年轻人就越要好好活。”
突然之间,我心里有了一丝感动,我迎上了他的唇,任由他的手指把我的头发梳向脑后,我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紧紧搂住,我是那么需要他。
24
我们手拉着手上了楼,只是楼梯的距离,就让我们驱散了暴雨带来的凉意。
晚风吹得小区的树,沙沙作响。我和他并排站在窗前,月光把我俩的影子映在房间地板上,轻轻晃动。
那一晚,我们静静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有做。
他把我搂得很紧,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脖颈,仿佛在跟我说,他也很孤单,也不要离开我,也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25
我来到了楼顶,这里有我种的菜,和一个大橡胶桶。
这三个月,我们一起收割了四次,三次豆芽,一次小白菜。我只找到了小白菜的种子。
豆芽是他来了之后才开始发的,我不会。不是我找不到,超市里有很多真空包装的绿豆,我自己的时候大都被我直接煮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要跑到顶楼来,这里的记忆并不美好,因为在这里发生了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争吵。
当时我其实是很开心的,因为从他那里得到了可以发豆芽的消息。
我乐此不疲地搜集了好些个盆、筐、泡沫盒子,把每一个里面都装满了土。我兴致勃勃挑选了好些个颗粒饱满的绿豆,然后用手指在这些容器里搓出一个个小坑,开始往里面放绿豆。
“喂!你这是在干嘛?打算种豆子吗?发豆芽不需要这样的,笨蛋。”
他的问话,让我很尴尬,也许是我才刚刚适应了和他平等相处,猛然被他叫了一声笨蛋,竟然瞬间点燃了我的怒火。
“谁说我在发豆芽了?我就是在种豆子,你在教我做事?!”
“呃……好吧,那你继续,需要我帮忙吗?”
他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声调立刻变小了不少。
可我还是很生气,“你以为你是谁?我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在这活了三年了,用你教?”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吃惊地看着我,貌似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情绪化的样子。
“你走开!”他想接近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突然的发泄用力,却让我忘记了他身后是个台阶,他从台阶上滚下去了。疼得龇牙咧嘴。
我慌了神,赶紧跑下去扶他,“对不起,摔哪了?疼不疼?”
我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婆子,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擦伤,裤子都破了,我还问他疼不疼。
“你有病啊?有事说事,怎么还动手了?”
他对我发火了,本来我已经意识到错了,可他还要对我发火,“你吼我?你还有力气吼我?”
他一下甩开了我的手,自己扶着腰站了起来,“不用你扶!”
“不用就不用!我离你远点可以了吧?”我当时一定气急了,甩下一句转身就回了顶楼。
可我总归是知道错了的,上了顶楼后我偷偷看了他,他站在原地撑着墙站了好半天,终于还是自己下了楼。
我当时就后悔了,可总不能刚放完狠话又舔着脸去求他吧?
我磨磨蹭蹭,拍打着大胶桶里的水发泄情绪,直到天黑。
他真的也是够狠心,看我这么久都没下去,也不来找我,天都黑了。
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哼,小气鬼!
他不会受够我了吧?难道走了?薄情寡义的东西,得到了就不稀罕了。
他不会伤得很严重吧?难道已经不能走路了?是了,他可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
我慌了神,就要下楼找他。
刚一冲进消防通道,只见他一手端着一个碗,一手拽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正往上爬。
他看见了我,咧嘴一笑,又疼得‘嘶哈嘶哈’,“喂!不生气了吧?我都做好饭了,又怕你还在生气,不肯下去,只好给你送一碗来……”
“你个傻子!”我再也保持不住矜持,三两下跑下楼梯,抱住了他。
这晚,哪怕他受了伤,我们依旧挤在床上。
“还疼吗?”我问。
“你问哪?”他说。
“你都哪疼啊?”我又问。
“哪都疼,除了牙,摔掉了。”他又说。
“啊?那这呢?”我把手伸进被窝。
“应该能用。”他双腿一紧。
“那试试?”我痴痴地看着他。
“试试就试试。”他猛地把我压在身下。
26
吵架之后,我们俩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好到超过了我们俩第一次的时候。
即使他身上还带着伤,我也总是不停地要。
以至于我的黑眼圈好久都没有消掉。他更惨,本来就带着伤,膝盖却很久不能结痂。
他出不了门,我就在外出搜集了一次之后,心安理得的‘照顾他’。
以至于有一天我爬上床后,他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对我说:“看,要下雨了。”
我看了看窗外,没有乌云,只是天快黑了,摇了摇头,我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27
天又黑了。
尸吼声,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我扔掉浇水的瓢,捧起一盘豆芽,转身下楼。
今晚我还会梦到他吗?
28
疯狂了几天之后,我开始认真地伺候他,为了怕他无聊,我还搬了很多书回来。要知道,末日里,这些东西除了当做引火物,没谁真正需要。
晚上,我们就并排坐着看书,我看《红与黑》、《祝福》、《包法利夫人》……
他看《三剑客新传》、《所罗门宝藏》、《钟楼怪人》……
有时候,我们有了兴致,还玩一玩角色扮演,他演唐僧,我演蜘蛛精。
我们真的很年轻,他的伤好的很快,我们又一起把这些书都给撕掉,烧掉,甚至用它们做了顿火锅。
他说:“这才是真正的把知识变成了力量。”
我说:“烧了它们难道不是因为床上快没有咱俩睡觉的地方了吗?”
他终于完全好了,我有些眼睛放光。
我们开始一起外出,搜集的物资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我们甚至拿回了一副羽毛球拍,连续好几天在天台上打羽毛球。
我从一直输,到互有胜负只用了一个下午。阳台四周的围墙都刻满了我们的比赛记录。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穿裙子,家里好像也没有,你是不喜欢穿裙子吗?”
我们又战斗了一局,两人肩并肩坐在阳台围墙上,各自叼着香烟,四条腿来回晃荡,脚跟磕在围墙上又被弹起,乐此不疲。
“谁说的?之前是上班不方便,后来是,不方便。”我吐着烟圈,其实我可以不抽烟的,只是真的很压抑。
“我想看。”他的眼神有些认真。
“嗯……好。”我略有迟疑,重重点头。
29
我轻轻摘下挂在门后的裙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卷起来,原地蹲下。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簇簇不停,很快打湿了裙角。
我为什么忘记了收起你?我又为什么梦见了你?
‘嘶……哈……’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抽出一只手,擦掉挂在脸上的眼泪,狠狠眨了眨眼睛,快速站起。
把裙子塞进衣柜最里面,走到窗前,看了眼楼下的‘爱心’,又把脸抬起来,迎向新一天的朝阳,任由眼泪再次糊了脸。
又一天了,第五天。
我不知道我怎么才可以活下去,需要什么才能支撑我,我的救命稻草已经没了呀。
好吧,你在天上看着我,我要把你埋了。
请你原谅我,我没有勇气面对现在的你。
我奋力挥动着工兵铲,这还是他到了之后拿回来的,可我无法做到像在老家一样,挖一个三米三。
没有棺木了,我回身上楼又把裙子翻了出来,垫在坑底。
“你说我穿裙子好看……”
我温柔地拖拽他的尸体,五天的炙晒,已经让他快速脱干着水分,拖起来并不算费力,他的头变形了,耷拉在我的小臂上,脖颈的静脉泛着青灰色,深深的勒痕也遮不住。
“对不起……我再也不穿裙子了。”
我没有因为他腹部腐败散发的臭气而反胃,我看过不少尸体了。
我一点点掰动他的关节,不得不用很大的力,尸僵只有这样才能让变形的躯体尽量复原。我却无法做再多了。
我把他的衣袖和裤管拉好,遮住四肢上因为微生物分解尸体产生的水泡。
还有钱包,这应该对他很重要,只不过,我还是自私了,我把照片换成了我的,而他的那张,我留下了属于他的脸,属于他的美好的陌生姑娘,犹豫再三,还是放了进去。
“她也和我一样爱着你吗?”
崭新的坟包,我把羽毛球拍插在前头,没有墓碑。
30
我一整天都用来埋葬我的爱情。
当我筋疲力尽躺倒在床上,蜷缩成了婴儿的模样。
“喂!我睡着的时候,希望你就在我的边上。”我伸着手,却摸到了空荡荡。
“喂!我醒来的时候,希望你还在我的边上。”我睁开眼,却只有四面白墙。
31
我把所有的蜡烛都找了出来,照亮整个房间。
盘起腿,伸出手,对着天花板做手影。
天花板上,只有大灰狼,张着嘴徒劳地游荡,再没有小白兔在前面跑。我又换成老鹰,来回晃荡,盘旋一圈又一圈,也找不到小松鼠了。
这是我们的游戏,我们胡搞累了,就会点一支蜡烛,然后并排躺在床上,用手影相互追逐。
他问我说:“如果日子变好了,你想去什么地方?”
“海边,看着碧蓝碧蓝的大海,踩着柔软细腻的沙滩,海面上有帆船,天空下有海鸥,而我就揉碎饼干,把碎屑撒在你的头上,看着海鸥在你头上拉屎。”
“你真恶心,去海边未必不游泳吗?”他笑着刮了刮我的鼻梁。
“游泳?我看你是想看别的漂亮姑娘穿比基尼吧?”
“我不看,只看你。”
“真的?”
“真的。”
“那我不穿。”
“真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
32
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满头白发,赤身裸体,躺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四壁湿漉漉的,洞口的光慢慢变小,直到再没有一丝光亮。
我在黑暗里哭泣,却没有声音。我闭上眼睛,等死。
山洞里钻出一条蛇,冰冷滑腻的身躯顺着我的脚一点点往上爬,我看不见,只听见蛇吐信的嘶嘶声。
那条蛇,爬过我的大腿根,从我双腿之间绕了一圈,继续向上爬,蛇头在我的腰上又缠了一圈,终于来到我的鼻尖。
我扬起下巴,看着它蹭我的脸颊,我发现它的眼睛是金色的。
耳畔似有妖言:“由忌七数,是已命终。”
我猛然睁开眼,大汗淋漓。
没有尽头的恐惧席卷了我,接踵而至的是深深的绝望,我忽然感觉活着再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走了,带走了我的爱情,而我也总归要随他而去,活着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
就好像他的偶然出现,却走的突然,像梦一样,我的生和死亦如是。
33
“你怎么还不回来?这都第六天了。”
我坐在他的坟前,给他点上三根香烟。
就像我告诉他我想去海边一样,他也告诉过我,他想去种田。
他说,他希望以后的房子,背后有山,前面有河,河的两岸是金色的麦田。
他会牵着我的手,奔跑在田间。春时播种,秋时收获。夏天去河里游泳抓虾,冬天去山上挖笋劈柴。
我问他,你会吗?
他说我,你真扫兴。显然,他不会。
我和他说,我就是从这样的地方出来的,才不要回去。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问我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地方都不想回去?
我老实不客气地告诉他说,
春天播种就得下田,田里会有蚂蟥,叮在你的腿上吸你的血;
夏天到处都是虫子,你晚上睡觉搞不好就有蜈蚣爬上你的肚皮;
秋天收获是收获了,你会粘上一身的飞絮,奇痒难忍;
冬天,别说挖笋了,湿冷的空气钻进你的被窝,手脚耳朵的冻包很难好。
他被我说的兴致缺缺,我却继续诱惑他跟着我去海边。
“喂,我发现你这人太悲观了,只盯着不好的地方,那可是你的故乡啊。”
“对对对,你就不一样,能看到我老家最好的。”
“自恋狂。”
“你敢否认?”
“不否认,你就是最好的。”
34
我流着泪,嘴角却带着笑。
‘嚓嚓’的脚步声已经离我很近,我都没有发现。
一个略带蹒跚的身影从我身边走过,在坟头上放下一束花环。
我赶紧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对着这身影深深鞠了一躬。
“奶奶,谢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位和我一样苟在这个小区三年的奶奶。
“可怜的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总得坚强活下去不是?”
奶奶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默默离开。
我望着她的背影,伸出了手,一句“奶奶”卡在喉咙里却喊不出来。
我好想她能再安慰我,或者抱抱我,就像小时候我生病时母亲的怀抱,那虽然不能减轻我的痛苦,但能让我心安,能让我平静,能让我感觉到爱。
奶奶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衫看得出经过了反复浆洗,但是干净,明明脚步已经很慢,却固执地不愿借助拐杖。
她这些年应该比我活的更难吧?
“奶奶!”我终于鼓起勇气追上了她,搀扶住她的一只胳膊,“我送您吧,他和我提起过您,您是好人。”
“好人?呵呵,好人不长命……我,只是个老人。”奶奶没有拒绝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日子快来了,你要向前看。”
“我不懂,什么是好日子?”
“嗯?你们年轻人,不听收音机吗?”
35
‘轰轰轰’
‘嗡嗡嗡’
十余架直升飞机在城市的上空盘旋,无数的无人机播洒着白色药粉。
“各就各位,以班为单位,自由搜索!救援所有活着的幸存人员!”
“是!是!是!”
各种口号声已经在小区外部街道响起,子弟兵终于来了。
36
叶辰星,今天是你的头七。
请你回来看看我。
我爱你,哪怕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过。
叶辰星,我叫赵若曦。
哪怕你去了另一个世界,请你记住我的名字。
我可能暂时见不到你了,可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留给你,等着我。
叶辰星,我很想你,你会想我吗?
……
由忌七数,是已命终。
临终七日,便是新生。
(全文完)